终于结束了，百官大宴间赵劼几乎没吃什么，御酒也被凌驹偷偷换了酸梅汤，一泡尿便空了肚子。
赵劼一贯反感应酬，以往新年前宫内设宴款待三品以上大员，一样应付了事。
自前殿走到秋宫“寝宫”，赵劼倍感腿酸麻肿胀，凌驹却如闲庭信步一般紧紧跟随。
赵劼在台阶下减缓了脚步，摆手示意几个黄门先行，抬头看看几十阶台阶道：“还不如……六年前与你一同练武，走多了朕才发觉……体力如此不济。”
凌驹一脸惋惜：“陛下，我也想啊，可是您每日被几个学究、还有讲政务的大臣们缠磨着，书书本本几十箱子摆在面前，哪还有时间习武？”
赵劼抖了抖宽衣大袖的衮服，幽幽叹了口气：“朕被逼无奈啊，书山墨海的苦楚真不是人受的。做皇帝有什么好？倒不如做一个闲云野鹤之人，游荡于山水之间更舒坦些。”
“陛下不是说仁者近山、智者近水么？抽空奴婢护着你，闯荡江湖一年半载的岂不快哉？”凌驹抬头看赵劼若有所思，忙打住话头，改口道：“哦……您是皇帝，闯荡江湖这是孩子话，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若短期游玩几处好风景倒是可行……您不放心的话，请坨坨道人与我一同护驾，那便是万无一失了。”
对于坨坨道人，凌驹一直没摸清路数。六年里，每月初一十五教给他武功，其余时间便找不到踪影。凌驹极度怀疑这位师父便是采花大盗。
“唔……”
赵劼脸色讪讪的，此时已是天下之主，却不见有多快乐。以后少不得每日早朝听政，按部就班。再有肆意胡闹之举，便会被御史台那群老家伙每日在耳侧聒噪不休的烦死。
“陛下，您不用烦恼。当皇帝自然也有好处，您不是一直惦记着收复北方失地么？您如今大权在握，便可操演禁军、聚集粮草，有朝一日便可统帅千军万马痛打金狗、收复北方锦绣河山了呀。”
“哼！你不知阻力多大。收复北方的兵马钱粮若齐备，差不多要十年八年，还有满朝文武只知保住眼前的富贵，他们哪里还管北方千万百姓铁蹄蹂躏的苦痛？还有……”
说到这里赵劼一摆手，凌驹跟在身后亦步亦趋，两人走到殿前栏杆尽头。十几个黄门很识趣，乖乖走去大殿前候着。
赵劼扫视一圈才低声道：“太皇太后抓着玉玺不放权，朕即便有满肚子花儿，也难以开放啊。估摸着至少三五年之内，太皇太后断不会允许朕筹备北伐，这才是朕真正为难之处……”
凌驹脸上坏笑又浮现出来，“我文墨粗陋不懂得军国大事，损招倒是不少。索性每日给太皇太后餐饭加一点巴豆，他老人家每日拉稀不停，便没有心思过问国事了吧？”
赵劼被气笑了，给凌驹屁股踢了一脚：“滚！你小子就不能给我筹谋些高明之计么？……这算什么？太皇太后虽与我无血脉亲缘，朕也不能做残害长辈的小人吧？”
凌驹当然知晓这是一个馊主意，赵劼也不会那样做。见赵劼心情郁郁寡欢，为他找个由头取乐罢了。
见赵劼笑了，凌驹放松了些，正色道：“陛下。如今禁军权利在三衙，御林军权柄在太皇太后手里，咱们手里只二三百个带刀侍卫便是黄门宫女，而且这些侍卫关键时刻也说不准向着谁。我的心思是组建一支暗卫军，至少要上千的死士……然后再想办法控制禁军。只有军权牢牢掌握在手中，陛下才可翻云覆雨。”
凌驹眉飞色舞说着，手掌一边比划着在空中翻动两下。
赵劼眼光闪亮，惊喜地盯着凌驹半晌才默默点点头。想不到凌驹心机深沉若此，至少是组建一支暗卫军这件事自己便没想到。
“这件事朕不便操办，交给你去想办法如何？大内银库尚有二、三百万不在册的银子，任你取用。”
凌驹兴奋得连连点头，“奴婢与陛下肝胆相照，一定玩命地办好暗卫军。”
赵劼也是兴奋不已，搓了几下手掌，而后一拍凌驹肩头：“就这么定了！朕装作势、循规蹈矩、与世无争，你暗地里下手筹备！”
“得令！”
“对了。还有一位生力军，不知你我有没有机缘得到……”
“您说过的辛弃疾？”
“正是。听闻他不但文采拔世、武功超绝，且胆大包天！”
凌驹顽皮地一咧嘴，“比我还胆大？”
赵劼心情不错，走了两步又返回身来，笑吟吟道：“呵呵。你那是跟着朕胡闹罢了。辛弃疾在北之时，曾率领五十骑夜闯五万叛军大营，趁其不备斩杀首恶，且劝说其中两万叛军一起归宋。纵览古今，能有此胆略之英雄可谓凤毛麟角。可说有关羽之勇兼司马懿之才。”
“这么说他不但武功高强，且豪气冲天，有一代大侠的风范啊。”
“没错。”
凌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真想与他打一架，看看到底谁厉害。”
“胡闹。打架有什么用？降伏其心才是你大功一件。”
“所谓不打不相识嘛。此人是人中龙凤，若不能让他觉得十分投契，恐怕不易真心辅佐陛下。”
赵劼深以为是，不禁暗自大赞凌驹。想不到他竟处处有的放矢，且思路清奇。
“唔……既然你心中有数就好。朕刚刚登基便去联络，不免让他无端揣测太皇太后与朕势成水火……还是下个月吧，莫要与任何人透露行踪，你悄悄去淮北大营结交辛弃疾。唔……他是南归者身份，朝中大臣一致反对重用之，已在那里屯兵练兵三年有余。这样也好，先冷着几年，一旦重用便会心无旁骛倾力而为。……你也要仔细着，注意逐渐渗透不可太过操切。”
“得令。”
凌驹顽皮地插手施礼，活脱脱武将做派。
二人越说越高兴，一前一后精神抖擞走向秋宫大门。
秋宫外垂手而立十几个黄门、殿内十几个宫女，都是赵劼用老了的，除了礼节、称呼稍变之外，并无面对新皇帝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家主子登基上位，纷纷笑嘻嘻叩头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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