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调令之外，还有一封奏章南下送到了京师，身处文渊阁值房的沈忆宸看到里面内容，当场拍案而起振奋无比的吼道：“战争开始了！”
就跟于谦跟郭登预料中的一样，沈忆宸对于他们主动出击的行为，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大明的将士永远不应该龟缩在整个长城防线之内，任由鞑虏去劫掠屠戮边境的百姓，寇可往，吾亦可往才是汉人应有的尚武精神！
“廖中书，以本阁部名义召开阁部大九卿廷议，同时号令驻扎在京郊大营的卫所军将士集结，告知他们准备出征！”
站在值房门外的新任中书舍人廖凯，听到沈忆宸的命令立马拱手称是，然后急匆匆的通传下去，他心中清楚大明即将要风云际变。
短短半个时辰，阁部大九卿的主官们便齐聚在文渊阁大堂，沈忆宸此刻高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于谦从云中城发来的军报，用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激动神情宣告道。
“诸位同僚，本阁部现在手中拿着的，是兵部尚书于少保刚从漠南蒙古云中城发回来的军情。酋首也先趁着初春积雪消融之际，就迫不及待的朝大明边关发动攻势。”
“现在从嘉峪关到山海关，整个九边重镇防线可谓是处处烽火，并且鞑虏们奉行破坏策略，只求最大限度的摧毁，不求最大化的利益。很明显他们已经得知了挥师北伐计划，想要通过这种手段来消耗大明的战争潜力。”
“于少保那边已经发布号令，命忠国公石亨部西出，襄城伯李瑾部东进，定襄侯郭登部北伐，全面展开对鞑虏的反击。”
“今日召开大九卿廷议，就是为了告知诸位同僚，大明北伐战略正式进入到执行阶段，并且本阁部将率部出征，由文渊阁大学士商辂暂代首辅之位，全权处置一切事宜！”
听完沈忆宸的宣告，在场的阁部大九卿重臣，此刻都呆坐在座位上，一时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其实早在二月初一沈忆宸递交北伐奏章，众大臣心里都清楚明良五年出征在即，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
文渊阁大堂内安静许久，财部尚书萧彝才开口道：“元辅，南方民间船队正在征调，百万石级别的米粮采购也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大军出征仅靠通州跟辽东两座大仓提供补给，恐会存有隐患。”
别说是非“沈党”的重臣，就连之前商议过的铁党萧彝，此刻都感觉有些贸然唐突。现在三月出头的时节，虽然草原上积雪已经消融，但是雪水跟雨水的浸泡下土地十分泥泞，非常不适合兵马行进跟大批辎重的运输。
另外一个多月的时间，南方民间船队才刚刚收到征调通知，各大粮商的米粮还放在仓库中没有运到港口，哪怕海运再快一时半会也无法送到北疆。
“无妨，天气转暖运河冰封消融，可以通过漕运从河南、山东两地就近征调粮草运送过来，后续再由南方米粮补上即可。”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用萧彝提醒，沈忆宸就已经考虑过后勤的供应。虽然目前科举大比之年缘故，会导致漕运出现运力紧张，但只要南方米粮不拖太久，完全可以支撑过渡的这几个月时间。
萧彝的能力沈忆宸是信任的，他相信中间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沈忆宸给出了可行的解决方法，萧彝一时找不到什么反驳道理由，不过就在此时礼部尚书何文渊却开口道：“本官认为沈元辅率部出征此举不妥！”
“大宗伯，有何高见？”
对于萧彝，沈忆宸可以说话直接，但对于何文渊这位传统文官集团的领袖，沈忆宸这些年始终保持着“相敬如宾”的态度。
一方面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能让传统文官集团获得面子上的满足，减少在政务上面挑事的频率。另外一方面尊重这种东西是相互的，何文渊往往要考虑“投桃报李”，与沈忆宸达成很多政治上的妥协。
“大明万里河山，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漠北一地，如今陛下年幼尚未亲政，家国大事皆由沈元辅把舵。不是本官不相信商中堂的能力，而是满朝文武唯有沈元辅可以掌控全局。”
“留守京师，才能做到秉国之均！”
礼部尚书何文渊这番话出来，让在场阁部大九卿众大员，很多人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神情。
要知道何文渊可是沈忆宸的死对手，不止一次表达过对方的学说理念是歪门邪道，双方还曾在政斗上撕破过脸。只是碍于沈忆宸着实势大，文官集团目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这两年朝堂才算消停下来。
按照常理来说，沈忆宸离开京师，就是何文渊率领文官集团“大展拳脚”的好时机。继任者商辂个性温和内敛，不是搞朝堂政治斗争的料子，说不定能趁势来个“改天换地”。
结果何文渊要沈忆宸留守京师，莫不是年龄大了头脑有些不清醒了？
对于旁人的诧异目光，何文渊脸上神情有些复杂，其实他说出这番话的理由极其简单，那便是认可沈忆宸的能力，认为他留守京师掌控全局对天下有益。
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管北伐能否获得成功，谁都不敢保证沈忆宸能安然无恙。当年土木堡一战，多少公侯大臣埋骨他乡，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尸身，只能在故里设立一个衣冠冢。
沈忆宸现在能贵过公侯吗？
迂腐的理学家很多时候阻碍了时代的进步，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全部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好比何文渊这种人，沈忆宸觉得他的思维方式，简直如同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可理喻属于无法交流的范畴。
但在王振权势最为巅峰的时期，他却可以为了扞卫自己心中“王道教化”的理念，去站在权阉跟勋戚集团的对立面，哪怕革官问罪都始终没有低过头。
所以人是个复杂的产物，这个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沈忆宸执掌朝政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令大明发生了怎样的改变，何文渊同样看在眼中。
哪怕时至今日，何文渊依旧不赞同沈忆宸选择挥师北伐，可这并不妨碍他劝说沈忆宸留守京师统筹全局。
反对沈忆宸学说是出于何文渊的毕生儒家理念，赞同对方执政同样基于此，其实何文渊没有变过。
“没想到大宗伯，还有认可本阁部秉国之均的时候。”
沈忆宸自嘲的回应了何文渊一声，然后便摇了摇头道：“诸位在此事上就不必多费口舌，我意已决，必将率部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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