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暗流
陈平何其精明，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如果刘盈有心要帮刘如意，直接把私库里的抠一个指甲盖大的东西给他，都够现在的他和他的子嗣吃个三辈子了。
对于权门中人，醉翁之意从来不在酒，在乎于更远的山水之间罢了。
而且刘盈说要陈平拿大头，不过是玩笑罢了。陈平挣的，除了留作基本的成本和几年内的预估风险之外，全都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了代国。
大头，与其说是给陈平，不如说是入了大汉的国库更准确一些。
陈平已经送走了好些个旧友，刘盈的身体状况到了啥程度他自然也能看出个几分来，他知道，世上的万事万物，包括刘盈这样的君主，每做一件事，台面之下都另有深意。
看现在这情形，刘如意到宫里的事，吕雉不可能不知道。甚至，陈平都有点怀疑，吕雉早就知道了刘如意还活着，而且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
既然大家都不说破，刘如意也不是不规矩的人，陈平也乐得当个和事佬，他伸手拉过刘如意的手，在他的手指肚上摩挲了几下，打趣道，
“韦先生的夫人会编席子，恐怕先生也会一二吧？”
刘如意已经很有几分当年刘老太公的憨厚的土味，他笑着称把他妻子的手艺学了个八九成。
陈平没有就此打住，继续打趣，
“光有分成可不够，韦先生如此修长的手指头，一看就知道是灵巧的，你得亲手下厨请我吃喝才行，不然我不干。”
刘如意豪爽地说道，“没关系。我妻儿都忙着的时候，我家的饮食都是我做的。哄个肚饱还是不成问题的。”
陈平这才正了声色，严肃地说道，
“说正题吧，除了必须的成本之外，我不会要一毛钱的分成。眼见着熟悉的人一个个凋零，能看见你这样鲜活的，我心里很是欢喜。
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多问。但有一个前提，我陈记里的东西都很贵，但是货色却都是很过硬的，你得保证质量才行。
不然，就算你是陛下推荐的，我同样也不给面子！”
陈平和刘如意说话的当口，刘盈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了，等到陈平交待得差不多时，他又醒来了，吩咐陈平道，
“朕让母后把当年戚妃娘娘的寝殿给收拾出来了，今夜韦先生就在那暂歇一夜。明天一早，你和戚腮合力安排一下，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目的地。
毕竟是有些根脚的，总是引有心人惦记，毋要谨慎。”
陈平在戚腮的带领下到了废妃旧日的寝宫，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看得出来，刘盈在吕雉不断地发泄心伤的风口浪尖上把这里维持到这种程度很是辛苦。
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相搏和以命为注的惊心动魄的，虽然这座屋宇依旧那么地富丽堂皇，可是陈平却觉得一股子风冷飕飕地直从脖子根往背心里灌，只想把刘如意送到这后赶紧抽身。
可是一进这里，陈平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明间的屏风后面，高低不等地站着几个孩童，都是清一色的细皮嫩肉和麻布加身。
一见着陈平，眼神清澈的他们马上惊喜交加地惊呼道，
“左相来了。左相，厄们的父皇不要厄们了，他说要把厄们卖给做席子的。你得救救我们。”
回想起刘盈的身体状况和吕雉说的那些个话，陈平秒懂，刘盈这是想要给这些个出身寒微的皇子皇女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民间多苦，人心莫测，没有什么比自己的骨肉亲人更让人放心的了。
看来，刘盈对那些个出身高贵的妃子的母家还抱着一丝丝侥幸，所以只先行给这些个没靠的孩子们找了出路。
其实只要能正正经经地活着，那怕是吃那么些苦也挺好的。
陈平很为刘盈和刘如意的兄弟情谊所感动，他朝着刘如意便拜，用的是诸侯王的礼。
刘如意，他当得起陈平全身心的膜拜。
刘如意却边回拜边惶恐地说着，“韦某一介布衣而已，怎当得起相爷的大礼，会折福又折寿的。
以后还请相爷多多关照我家生计。”
陈平笑了。
在送陈平出宫的路上，戚腮对陈平说道，
“左相，我也算是跟随过先帝的人。知道为什么皇太后让朝臣们那样地难受，还有那么多的人愿意誓死追随陛下吗？
一开始我听人说是因为陛下和故赵王相比有一个好娘。其实他们好像沾边了，却也说得不太对。
想想当年的商山四皓都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是食尽人间风霜的。
记得那年丙少府让我跟随当年还是皇太子的当今陛下出宫到吕府拜见四皓时，他们见了陛下就笑得合不拢嘴，说陛下又聪慧，又仁义，是个难得的大治天下的贤君。
唉，今天你也看见了。陛下的身体，坏就坏在皇太后娘娘当年处理后宫事宜太过繁忙，以至于抽不出时间带陛下嬉耍，小时候的陛下没得足够的锻炼。
君王的政务是异常繁忙的，每天天不见亮，一个半时辰的早课已经做完了，还得早朝，接下来就是忙到深夜的政务。
这还是平常时候的事。到了大汉有大事时，陛下更是宵衣旰食，不得歇息。如此打熬，就是铜铸的也经受不住的。
陛下是为天下熬坏了自己。
还请相爷以后以刘家天下为重，莫要辜负了高祖皇帝和陛下的期望。”
陈平一听，这哪是一个少府该说的话，分明就是转述刘盈的。
而且戚腮的话里，把“刘家天下”几个字咬得尤其地重，陈平就知道刘盈这是意指吕氏外戚将要威压皇权之事。
先前吕雉还一口一个地说要让吕氏众人各寻自己的活路，但是却让吕氏进入各方势力激烈的角逐中，实在是不坦诚。
相反，作为皇子的刘盈的儿子们，却被送往不知名的乡野避祸，其中的利害不言自明。
陈平问戚腮，“当今的皇太子殿下是皇后的亲儿子，身上流的是正儿八经的吕氏的血脉，他应当为陛下分担一些才是正经。
为何陛下不把要事托付给他？”
戚腮的脸色大变，环顾左右，看四下无人，才说道，
“左相你不在宫内不知道，当今的皇太子他不是皇后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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