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出于本能，沈季随的身体先他的大脑一步做出动作，冲过去一把接住了周雯。
即使再形同陌路，有些流淌在在血液里面的东西，是永远也无法磨灭掉的。
比如血缘。
一击并没有使周雯立即死亡，血液从她嘴里流出来，可是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她却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沈季随抱住周雯的双手，在无意识地颤抖着。
少年低着头，细长的刘海遮住了少年的眼睛，让人没办法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绪。
只能听见少年闷闷地说道：“我去喊医生。”
可周雯却阻止道：“我知道……我活不了……别……别浪费力气……”
她的眼圈不知道为什么，泛了一圈的红色，眼眶隐隐浮起了一层雾气。
“小随，姑姑想……想和你说说话……”
“姑姑知道，你很在乎那个小女孩……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救她……咳咳咳……”
更多的血，几乎染红了周雯的衣服。
可是她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得无比虚弱。
“小随，你的刘海长了……应该剪掉的……其实我前两天就想带你去理发店，但是我知道，你不可能听我的话……咳咳……”
周雯抬起手，想触碰一下沈季随的脸。
可是抬到了一半，就再也抬不动了，失了重力一般一下子掉下来。
真是可笑啊，周雯以前设想过无数次，沈季随愿意乖乖呆在她面前，让她好看看他的场景。
只是没想到，竟会是在这种时候……
“不管……不管怎么样，我真的很高兴……你还愿意靠我这么近……”
“小随，你愿意，喊我一声……”
话音未落，周雯的最后一丝力气已经被抽尽。
眼角一颗泪珠，终于无声地滑落下来……
哥哥，你看，小随他现在特别特别的优秀，你一定会和我一样，为他骄傲的。
哥哥，我好想你啊，你最近怎么这么小气，也不来我而梦里坐一坐？
哥哥，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怀里那具身体的温度，正在逐渐消失。
沈季随抱着周雯，他的情绪看起来格外冷静，冷静到有些吓人。
但是他忍不住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
他的脸色煞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温度，黝黑深邃的眼眸，此刻却很呆滞。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当着自己的面，以如此难看的方式死去。
即使是心里强大的成年人都未必受得了，更不用沈季随一个心智还未彻底发育成熟的孩子了。
他极力克制自己情绪，把周雯放平在地上，用餐巾纸将她脸上的血渍擦拭干净，才勉强支撑着站起身。
沈季随最终还是没有喊周雯一声“姑姑”，因为不论怎么样，她所做的事情——滥杀异种、绑架小陶枝……
单单任何一家事情拎出来，他都没有办法原谅。
另一边。
冰冷的台子上面，小陶枝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了两下。
下一秒，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粑……粑……”
实在是没有力气，小家伙的声音就像是在海绵里面过了一遍，传出来的时候，就只有一点点软绵绵的声响了。
守在床边上的五个男人，在同一时间，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他们七嘴八舌地在小陶枝的耳边，焦急地问这问那——
“小家伙，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包子，头疼吗？或者手疼吗？”
“小豆芽菜，告诉爸爸，那个疯女人都对你做了什么？！”
……
就连一向话少的陆停，也变得喋喋不休了起来。
说话的人太多了，小陶枝就听不清了，更何况这还是五个年青力盛的男人，嗓音那是一个比一个有力，一时间吵得小家伙耳朵疼。
“粑粑，你们不要吵……枝枝身上不疼的，就是没有一点力气……”
小陶枝伸出白嫩的小爪子，想要轻轻拍拍旁边，表情格外凝重的陆停，安慰他一下。
可是小陶枝一抬手，整个左手却直接穿过了陆停的手！
陶枝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枝枝的手手，怎么了？！”
她举起另一只手，可是右手的整条手臂，都已经消失了！
“粑粑，枝枝是要……离开这里了嘛？”
小陶枝记得，内个奇怪的白胡子老爷爷和她说过，被感染变异的人类，也就是半异兽，他们和人类一样，在死亡之后，肉身都会腐烂。
但是像他们这样，由植物变化而来的纯异种小妖，死亡之后，只会彻底消失。
她当时还在纳闷，那个奇怪爷爷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可是她的族亲也是消失不见了，这样一来，她是不是就能和她的族亲见面了？
面对小陶枝的这个问题，星际上五个在各领域叱诧风云的男人，却在同一时间，都缄默不言。
小陶枝却不想让氛围变得那么僵硬，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小奶音轻松说道：“好啦，枝枝知道啦，枝枝在人类的家园，逗留太久鸟。可是枝枝是一只小妖妖诶，枝枝不属于这里，所以我要回自己的家啦~”
可这安慰的话，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甚至快把萧上将安慰哭了。
这回，裴焱难得没有挖苦萧昱丞，反而拍了拍男人的背脊。
“萧粑粑，不会要哭鼻子了叭？就算粑粑是大男孩纸，哭哭也要被羞羞噢！”
萧昱丞强忍住发酸的眼眶，嘴硬说道：“小豆芽菜，你胡说什么？你粑粑我可是第一上将，怎么可能会哭鼻子？笑话！”
“唔，那萧粑粑回去以后，记得帮枝枝向萧爷爷和高奶奶问个好噢！”
说完，小陶枝抱歉地看向裴焱：“裴粑粑，枝枝好像……没办法陪裴奶奶过一百岁生日了捏！粑粑要帮枝枝说句对不起哝！”
裴焱点头：“好，我一定帮你带到这句话。”
小陶枝身体的消失速度，更加快了，她的两条腿都已经消失不见！
“傅粑粑，枝枝不能和你，还有知仪哥哥一起去你的国家了，很对不起。”
小家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他们几乎要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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