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是妈妈啊
“是妈妈。”
老六僵硬地被女儿牵着手指，朝破门走去，他十分警觉，生怕那个自己看不见，女儿却看得见的“妈妈”会突然从虚无中出现，伤害孩子和自己。因此他刻意控制着步伐，希望自己能在异变突发的时刻来得及反应。但他过于紧张地盯着前方，根本没意识到女儿的小胳膊基本都是半垂着没有发力的状态，只不过仅凭着两根手指就拽得他跟随前进，因此实际上来说，他们爷俩前进的速度实际上是由孩子决定的。
来到了这扇大门前，老六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女儿口中所说的“妈妈”并非站在屋内，以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虚无形态存在着，而似乎是在门外的过道里。他轻轻地将孩子掩护在身后，从门框的裂缝处向外窥视了几眼，又贴在门板上听了听。最后他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异动之后，才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女儿，撇了撇嘴唇，做出个鬼脸道：“没有妈妈。”妮妮听了这话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她也学着爸爸的样子把嘴一撅。但她并没有再坚持说什么，而是用行动进行了表达。
白胖的小手还不足以完全握住比她还高的门把儿，但也不见她怎么用力，原本已经变形卡住的那扇门居然就在这么轻轻一扯之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响声，接着就斜刺里朝着屋内轰然倒下了。
情急之下，老六哪里还有脑子去思考到底这门是怎么倒塌的，眼瞅着厚重的木门劈头盖脸地就带着门框砸下来了，赶忙搂住孩子，用自己的后背去迎接大门。但他闭上眼睛，把身上的肌肉全都绷紧，脑袋也深深低下之后，却并没有感觉到那一下足以把自己拍吐血的冲击。
他愕然地睁开眼，只见妮妮正甜滋滋地对自己笑着，白藕似的胖胳膊从脸颊与肩膀的夹角中探过去，那只小手正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力气，轻轻松松地撑住了足有两百斤的整扇大门。
“你……妮妮……你……”老六嗫嚅着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脑子就像被卡死在了某个地方，一时间无数混乱的信息都向着他冲击而来。
这孩子的力量……是哪里来的？难道……难道跟昨天的发烧有关？不应该啊！孩子从来没有接触到那种雨水，无论是在家里的保姆，还是在走廊里……还是在地下……她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没有遭受任何污染啊！甚至……甚至连一滴污血都不曾……
污血！他的脑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想起来之前辛光明那个怪物曾用肮脏的指甲划破过女儿的脸蛋，也就是在那之后，孩子就一直萎靡地在怀中沉睡，而自己因为一直紧张提防辛光明，时刻都顾着眼前的环境，也就任由她像个小狗崽儿似的窝在怀里没有管她。
他的心里不禁产生了后怕，他完全想象不到紧紧是那样一个细小的伤口，就像是从前被打印纸划伤的一样，居然就使女儿真的感染上了那足以使人变异的病毒！可瞧眼下女儿的样子还算正常，不论是外表还是神志都是过去的样子，这简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而她如果只是如同展示出来的那样，变异出了惊人巨力，倒也不算什么坏事，只是孩子的表达能力有限，如果要求她自己体验与总结出到底有哪些变化，还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看来也只好边走边看，慢慢探究了。
心中的思虑是闪电般的速度，而就在他呆坐愣神的这几秒钟里，妮妮就已经悄悄从老六面前溜走，蹲在了大门外的走廊里。此时她是背对着父亲的，因此老六无法看到她的小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之前在高烧时露出的那种阴冷笑容，粉白面皮上的紫红血管也骤然凸起，就像被恶鬼附了身。她的一双小拳头紧紧攥着抵在地毯上，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的一双眼睛是睁开的，在她那对晶亮的瞳仁旁边，赫然出现了另外两个小了一号，正发着幽幽红光的竖立鬼眼。
好在这鬼眼和异象只是出现瞬间，在老六站起身走来的时候再次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于是老六只看到女儿的一双沾满灰尘与脏污的小手，此时正抓着一颗骷髅头骨举起来叫他看，但那张小脸上不仅没有露出任何的恐惧，反而是甜甜地笑着道：“看，是妈妈啊。”
风赶着大朵的云彩从天上飘来荡去，阳光似乎也加入了队伍，一会照在这里，一会又绕过那里。这座城市有着近三千万人口，而仅仅在这几天之中，已经变为行尸的就多达九成以上。此时此刻，不论是在阳光下，还是在云朵的阴影里，无数的杀戮正在进行着。其中大多数当然是行尸对幸存者的追逐，而那些已经知晓了进化秘密的尸妖正在互相残杀着。互相残杀的也并非都是尸妖，因为从末日一开始，在面临生死抉择之时，人类潜藏着的阴暗面就都被彻底激发出来，从争夺一道门，一间屋子，一口干净的水，一块果腹的口粮，一个女人，一把武器，以至于争夺一把舒适的椅子都可以爆发争斗，以至于将原本就处在濒危的同类们更快地灭绝。
这种互相攻击的强度之大，恐怕连那些行尸都会咋舌，毕竟那些谎言和陷阱可不是这些脑子坏了的“人形畜牲”可以使用的招数，甚至连行尸都是不吃行尸的，同类相残，同类相食这样的高端操作，只存在于尸妖与人类这两种具有思考能力的“高级生物”间，这是多么的讽刺。
不管是老六还是妮妮，亦或是辛光明和刘二壮，他们无论是人是尸，此时都算得上是幸运的，因为他们都还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活着，他们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或者知道自己在为了谁而付出，这样一来他们的存活就是有价值的，就是区别于另外的行尸走肉的更有意义的存在。因此他们的故事才值得被书写下来，而不像那些盲目的，只为了一口吃食而苟延残喘的家伙，不管他们经历的事情再诡异，受到的伤害再残忍，都不会成为故事的主角，不会发出属于自己的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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