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菀摇了摇头，端着碗出了门。
容九沉转头，看着她瘦弱落寞的身影进入灰蒙蒙的雨幕里，自嘲的笑笑，过了会儿，才滚着轮椅，追了上去。
厨房里，碗筷碰撞的声音，打破了让人窒息的平静。
宁菀这会儿，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的失望，难受，甚至产生了迷茫，怀疑。
刚刚那一刻，她听老汤说了朝廷的旨意之后，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没想去救天下人，她只是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让一些人，保住性命罢了。
可正德帝呢？他摆明了就是想让所有人去死，人命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他手里的权利，他作为皇帝的权威。
云帆海擅自带兵来援，就是触碰到了他的权威，他自然要杀鸡儆猴，给他好看。
其实他来援不是朝廷，不是正德帝诟病他的最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他三番两次站在容九沉那边。
早就已经被正德帝打成了摄政王党羽，对于容九沉的人，他肯定要不遗余力，找到点错处，就往死里整。
他在害怕，在恐惧，皇帝做到了这个份上，自私狭隘，可悲可笑。
容九沉就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她忙碌，她把碗筷洗好了之后，又开始收拾东西，开始擦洗厨房里的其他锅碗瓢盆。
他没说话，拿着抹布，帮她一起收拾厨房。
他知道，她是在用忙碌的方式，发泄心里的愤怒。
这样也好，总比什么都不做，把自己给憋坏了要好。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有个人能出来，安慰她一下，可他也知道，这个人，不是现在的他。
而是他嘴里，七年之后的他，她说起那个时候的他，表情是不一样的，眼睛也是亮的。
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眼睛，像是漫天的星河一般，闪烁着璀璨的星芒。
到了天色彻底的黑了下来。
厨房里才焕然一新，到处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可是宁菀，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开始拿着柴刀劈柴。
容九沉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停下来，只能看着她像是个陀螺似的，无休止的，不停的转着，好像是要不累倒不罢休。
直到她晃了一下神，手里的柴刀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砍到手指头。
容九沉双眸骤然紧缩，轮椅快速上前的时候，一手稳稳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手里的柴刀，直接丢到了地上，声音喑哑的厉害，带着满满的疼惜：“够了！”
宁菀却是对着他笑笑，神情有些恍惚的道：“容九沉，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咱们不该留下来的。”
这天下，乱的话，就彻底的乱吧。
人，死的话，就死好了。
大周的江山，谁想要夺去，就去夺好了。
可她跟容九沉，总觉得，朝廷里还是有明白事理的人，就还有一线希望。
就是因为这一线希望，他跟她选择留了下来，希望能里应外合，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叛乱，让天下的黎民百姓，少遭一些罪，受一些苦。
容九沉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对上她的眼睛，一时间喉间有些哽。
他道：“这世道已经乱成这样了，群雄四起，天下将乱，你不是说天威将军不错吗？”
现在的他，大概能猜出他们俩想要做什么，
宁菀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她是一把剑，一把见血封喉的剑，适合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军，不适合做一个统筹全局的领导者。”
太平教的叛军都该死，不过天威军，要保全下来。
“你现在想跟他商量吧！”容九沉看着她：“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你再试一下吧！”
宁菀有些抱歉的对着他点了点头，抽出手里的金针，对着他脖颈位置扎了下去。
针扎下去了，他丝毫没有要昏迷过去的迹象，只低低的叹了口气。
宁菀也是一阵失落，声音闷闷的：“还是不行，你可能是已经免疫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容九沉清楚的看到了她眼底的失望，心脏在这一刻，像是被针扎似的隐隐作痛。
“睡觉。”宁菀道。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
两人烧了水，洗了澡之后，就睡觉了。
容九沉睡在了地铺上，宁菀睡在床上。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人第一次分开睡。
到了半夜的时候。
宁菀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她，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他一双深邃的眸里，怔了一下之后，不确定的道：“容九沉。”
“是我。”容九沉已经将她拦腰抱起，顺手就将床上的被子，也裹在了她的身上，温声道：“房子漏雨了，咱们去不漏的地方躲躲。”
宁菀这才听到，房子里有淅淅沥沥的声音，转头就见她睡着的褥子里侧，也已经有些湿了。
她环顾了一眼房子，就见好像每一处，都在一滴滴的滴着水，竟没有一处是不漏雨的地方。
简直就是，外头在下大雨，屋里在下小雨。
“容九沉，到处都在漏雨。”宁菀泄气的告诉他一个事实。
“外头雨下的太大了。”容九沉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抱着她，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躲。
宁菀眼睛却是亮了一下，指了指对面的衣柜，道：“咱们俩躲那里面去吧，这衣柜是黄花梨的，质量很好，应该不会漏雨。”
两个没处躲雨的人，就躲进了衣柜里。
还好这衣柜还算宽敞，两个人正好能窝在里头。
容九沉靠在衣柜上。
宁菀靠在他的怀里，揽住他的腰，小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手里又抱紧了一些，像是怕他会跑似的。
容九沉失笑，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的蹭了蹭，才慢慢下移，吻着她的发，吻着她的耳垂，最后唇贴在她的耳侧，喑哑的声线带着满满的心疼：“辛苦了。”
宁菀抽了抽鼻子，眼睛有些酸，却是没有说话。
容九沉轻轻抚着她的背，道：“云将军被召回了京城，咱们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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