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某处。
一栋两层高的木制阁楼，二楼。
窗户正对着郑辰所在的小院，一个身形佝偻有些瘦弱的老人，双手负背，呆呆地望着窗外，接连咽下口水。
老人的旁边是一个中年男子，全身暗红锦衣劲装。
看到老人抹了几次口水，他困惑问道：“大人，要再上早餐吗？”
“不用。人老了，口水失禁而已。”
老人说完，闭上了双眼。我为什么要这么早离开？晚几天走不好吗？那面条到底是什么味道？好想吃啊。臭小子，亏我以前那么疼你，一看到我不在家就做好吃的，气死我也。
中年男子看到他气抖冷，有些困惑：“大人，身体不舒服？”
“不是。人老了，身子有点抖而已。”
中年男子望了眼窗外，外面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他还是从床塌上取了件锦袍，披在老人肩上。
老人双眼突然睁开。院子卖掉了？？？还卖多了好多钱？阿珂姑娘啊，为何你手脚这么快？我都还没来得及把房契偷回来。
老人全身颤抖。败家子啊，我才离开两天，你就把我的房产给卖了，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房子啊！
中年男子见他脸色发青，困惑问道：“大人，你真的没事？”
“没事。人老了，有点贫血而已。”
中年男子眼睛连连眨动，你都大罗金仙的修为了，还会贫血？那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办？里面全是死血一滩了？
他看老人连作深呼吸、舒气，脸色凝重，以为老人是放不下心中包袱，问道：“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酆都？”
老人有点舍不得现在离开。
五天后就是上祀节，一年里仅次于冬祭的重要节日。
王城三年，棫林五年，小孙子都会对他死缠烂打，每年拉上他去踏青。
小孙子很聪明，他其实心中一直很欣慰。
短短的半年时间，小孙子就从最底层的徒吏做上司稽，虽说背后有司徒在找人暗中示意，但也离不开本人的能力，不然就算做上司稽，也做不久。
徒吏是服役的国人庶民，相当于现代的免费临时工，司稽是正式工、高级阿sir，有资格独自接案办案，能够挥调徒吏。要做上司稽，需要从徒吏做起，以证明能力和学习经验。
只要背后有人，徒吏做到一定工龄后，一般是五六年，久的十几年，都能转正成为司稽。
小孙子被人抛尸灭口，老人想为他做完最后一件事：查出真相，杀掉真凶，不然臭小子一定会被再次灭口。
他原本估计顶多会牵扯到司市的层面，最大的可能是司市和各个掌司蛇鼠一窝，但昨晚听过郑辰对阿珂说出的一番分析后，他才意识到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真有可能会牵扯上三公六卿，甚至是皇亲王族。
他本来想把郑辰引离王城，回去棫林，但回去棫林能做什么？那里还有一间小院……不行，臭小子要养两百人，不能让他回去棫林，他一定会卖掉院子的。
不对，房契还在自己身上，他卖不掉。
老人露出微笑，摸向袖子，随即怔愣。
房契呢？
房契在哪里？
“……”
中年男子看到老人眼眶湿红，哂笑道：“大人，人老人了眼泪这么容易失禁？”
老人却是接了梗：“嗯。”
中年男子反倒不好意思了，连忙正色问道：“担心小孙子？”
老人如长辈对晚辈一般的和蔼，微笑了笑：“是啊，呵呵，不放心那个败家子。”
中年男子想到在前天，郑辰在王宫辕门时爆发神虎扑食，这位元伯大人暗中加大威力，便提议道：“要不我想想办法，把我宗的绝学留予他，宗祖一定会赞同和乐意的。”
但还是得解决掉凶手才能走啊，老人颔首：“善。”
……
聃侯的城外田庄座落在一个小山谷里，奴隶住的围居、驻兵的武场和兵营在山谷脚下，主人居住的花圃别苑在半山腰上。
山前数百亩田地，全是聃侯的，包括那座山，还有那座山。
也全是阿珂的。
望着山谷，郑辰心中嘿嘿发笑。
等等！
在西周，祖业好像传嫡不传庶。
更别说是女儿。
“……”
万恶的旧社会，汝彼娘子！郑辰暗暗恨骂，不行，得让阿珂再买多些东西回来，吃穷你娘家，哼！
穿过田间，四人径直骑进武场。
“去去去，把黑酋牵远点，不要让它靠近白义。”郑辰对马人喊道。
黑酋是他给聃白虎骑的黑马起的外号，因为它全身黑乎乎的，还脾气暴烈，和温驯懂事的雪白小母马形成鲜明对比。在城里的小院子里，他就想鞭抽黑酋了，老是用屁股去蹭雪白小母马的屁股，真是黑蛤蟆想吃白天鹅。
白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不喜欢黑酋，恶眼瞪向他。
郑辰现在一点也不怕他，没有理会，目光投向远处的几车粮食上，旁边还有一车弓箕、一车短剑和步盾、一车长矛，都按照他的交待，整齐摆在武场一边。
同一边不远处，还摆有一头牛和一头羊。
不知是阿珂贴心，还是白虎细心，活牛和活羊被绑得死死的，头上还挂着红色带子。
今天是喜迁新居呢，还是开业大吉？郑辰表示很满意。
此时，两百人已经列好队形，整齐地站在武场中央。
郑辰早已经想好了开言稿：兄弟们好！兄弟们辛苦了！
你们一定要响亮回应：主公辛苦了！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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