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只有一市,卯末鼓响三百声,是为开市,酉时日落时分又鼓响三百声,是为闭市,夜市却极少开放。此时正值昼市大开,沿码头上,一直到眼光没处,来来往往尽是商贩,满满当当百多个行当,应有尽有,当真是热闹非凡。
李丽质在船上闷了半个月,好久没见过这番热闹景象,贪玩的性子哪还压抑得住,还未等船靠稳,已经抢入了架板,转眼就要没入拥挤的人群。
长孙冲忧心李丽质安危,只得紧紧跟着,三人所带的细软全由程处弼背着。
扬州街道宽阔,两边多立横巷,楼房多是两层,此时正喧嚣不绝。
一行三人,一个在前面跑,两个在后面追,李丽质左边看一下,右边也逛一下,一直到正午时分,才堪堪将整市逛完。
她三人衣着华贵,早有酒肆店伴注意上了,见三人逛的差不多了,一店伴快步走上前来,奉笑道:“三位可是要打尖,本店有最正宗的淮南名菜,保管三位吃了下次还想再来”
李丽质折腾了两个时辰,早饿的肚皮乱叫,先时还未自觉,此时一经提醒,只觉得饥肠辘辘,想也不想,便跟着店伴进了一家酒肆。那酒肆一楼皆是独席,三人只得上到二楼雅间分主从入席。
李丽质道:“有些甚么菜式?”店伴如数家珍一般道:“小店有蒸鱼羹,烧鹅脯,清蒸鸭掌,冰糖蒸梨,四珍炙…..”一口气竟报了二十来道菜色,多为蒸烹美食。李丽质从未到过扬州,一些菜名连听都没听过,正不好作择,长孙冲道:“各上一道冰糖蒸梨,一道烧鹅脯,扬州鱼羹天下有名,不可不尝,另外再上由你上两道,只肖是淮南名产便是。”
那店伴心里计较一番,道:“保管您满意。”说罢便欲下楼宣菜,程处弼忽尔问道:“店里可有酒水么?”店伴歉道:“恕罪恕罪,去年淮南道没甚么收成,朝廷下令不许酿酒,小店往年存酒早喝的底朝天了,只有些从洛阳运来的琥珀酒…..”
程处弼不等他说完,连道:“正好正好,就要琥珀酒,淮南酒水浑浊犯绿,我们三个吃不惯它。另外,还烦请保儿哥去办一件事。”
店伴忙道:“郎君多礼了,不知道郎君要差小人办何事”
程处弼从包袱里取了一封信,伴着一锭银饼子交到店伴手中,道:“烦请你将这封信送予刺史府侯刺史手中。”
店伴本来收了银子,心中大喜,听了程处弼的话后却又将信与银子推回,颇为为难地道:“郎君莫不是消遣小人,侯使君小人怎么见得着?”
程处弼道:“不是不是,你只要交给那门房,报上你这家店名于那人听了便是”说罢,又将银子推过去。
店伴不再推辞,收了信与银子,欢天喜地宣菜送信去了。
过不多时,酒菜上来,李丽质见那碟碗酒具皆泛青色,不由眉头大皱。长孙冲为她解释道:“扬州古属越地,越窑擅出青瓷,这些碗儿碟儿颜色不如咱们钧窑所出瓷具好看,却一样干净。”
李丽质听罢,心里稍安,斟满一杯酒,就着一道蒸梨吃了。蒸梨入口极甜,极附她口味,顿时满心欢喜。
就在这时
忽听一阵铜锣声铛铛铛铛…..从楼下传达上来。
接着听一人道:“诸位朋友,小老儿又要来叨扰一二,请多多包涵”这人口音不是淮南一带的口音,却是正宗官话,三人大感意外,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只见在市中,一名大概五十来岁的老汉手里提着一面锣,正向四周抱拳施礼。
老汉身姿抖擞,大背粗腰,身着一灰色长劲衫,头上收拾的十分利落,做个武人打扮。
他敲一阵锣,施一阵礼,很快招罗了一些闲人聚到四周。
过不多时,有人喊:“别敲啦,张老九,今天要练些甚么,小店今日来了几位剑南道的朋友,你可要认真些啦,可别砸了招牌。”
周围人哄笑,老汉也哈哈大笑:“不消小哥多说,小老二早有了准备”
老汉说罢,将铜锣收了,回身从墙边提了一杆大枪,张口道:“老朽生与乱世,半身戎马,无妻无儿。祖宗也无半本书留下,只在军中学了几手粗浅的枪法。便给各位朋友演一演,讨两个酒钱”
说罢,朝周围拱一拱手,忽地一声闷喝,手里大枪已经翻出。
老汉年纪虽大,臂力当真不俗,那大枪一丈零八寸,通体乌黑发亮,乃是十炼的好铁所制,枪头稀松几率绸子穗,已经褪色暗淡。
‘喝’老汉右手持住枪尾,左手单提,唰唰….一口气出七八枪,枪枪凶狠,紧着右手高举,枪头犁地而行,铛铛两声,枪头碰地,竟是一门点腿的下盘功夫。
只见他忽点提,忽突刺,忽横扫,忽拦腰。或挑,或压,或打,或崩,或扎,或勾,那四十五斤的铁枪竟犹如臂使。
老汉军伍出生,所习枪法都是陷阵冲杀所用,招招式式,都是冲直紧凑,并无半点花式,只凭借一股悍勇血气,凶恶的厉害。
程处弼居高,看的真切,只觉一股军人血气蓬蓬上涌,不由热血沸腾,暗喝:“好!出枪如问鼓陷阵,无惧无畏,收枪如鸣金束马,军令如山”
长孙冲也道:“不错,这枪法虽然平淡,远不如一些江湖朋友使的华丽,却是气势如虹,多了七八分威猛。若是上阵杀敌,本来十分功夫,也变成了十二分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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