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婴儿啼哭。
在阴冷荒凉的夜里增加了几分诡异。
男孩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鬼。
扯开更多的布条，将小孩从捆缚的被条里抽出来。
白色的身体，不安地抖动，婴儿小脑袋闭着眼睛哭泣……男孩注意到下方，姑娘。
随小孩一趟抽离的还有一块竹块。
男孩捡起来，上刻“浮尘（浮尘）”。
尘垢秕糠。
灰尘污垢，谷秕米糠，卑微无用之物。
男孩心里明白，这估计是哪个宫女生下孩子后悄悄丢弃的弃婴。
这宫里，总有一些孩子不被期待出生。
男孩手指摸索着木牌上“浮尘”的沟痕。
“啊——”婴儿还在啼哭。
男孩将小孩放回棉布条里，走出杂草丛生的庭院，“吱呀——”一声打开门进入木屋里。
“轰隆隆”，漆黑的夜空有打雷下雨的趋势。
屋里的小孩冲出屋，跑进草丛里，抱着布包冲进屋里。
“轰隆隆。”
天空在霹雳造势。
屋里一片漆黑。
只有一张床，一张缺了一角的桌子，脚一边断了一半的板凳。
小孩将浮尘抱到床上。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随意放在上面，一眼看到裸露的木板，酱色，暗沉，肉眼可见带有刺。
万糠将浮尘放在床上，拿被子包裹起来。
被子还算比较大，只是里面的棉花早已拖离，一团一团鼓在一处。
万糠扯着棉花团，将它们尽可能地平整，包裹住自己。
浮尘的棉花被子在这里，算得上最完整的孩子。
“啊，啊，啊……”浮尘哭泣不已。
万糠裹着被子看着小孩，食指悄悄塞入浮尘哭闹的嘴里。
小嘴立即感知到食物，吸吮起来。
食指传来细密的感触，小小的力道，细密的感触。
黑暗里，有老鼠的声音。
“轰隆！”一声雷响惊天动地。
“淅沥沥！”紧接着是急促的雨声。
“滴，滴，滴……”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了水滴的声音。
万糠知道西边窗前三步处、后墙一步处，桌子左边一处，还有床的右下角处，都漏水了。
“呜呜——”风声呜咽，在破旧空荡的房子里肆意穿梭，像厉鬼哭嚎。
万糠拿出手指。
“啊——”浮尘又开始了哭泣。
哭泣声覆盖整个耳膜。
万糠盯着包裹里的小孩，眼皮子渐渐打架，慢慢放下眼皮，沉睡过去。
早上起来，万糠跳下床，瞥了眼地上，坑坑洼洼的土地上积满了水。
万糠穿上鞋子，熟练地出屋，从后院杂草掩盖的狗洞里爬出去。
这个狗洞，原本只是墙体底下破碎了一个口子。
万糠不断挖土，将底下不断挖出。
挖出这么一个口子，掩人耳目。
万糠悄悄跑出去，熟练地去后厨。
后厨忙忙碌碌，万糠蹲在一边，等待厨子们忙碌转身的间隙，万糠跑过去，抢到馒头和一盘红烧肉。
厨房少了肉，立即有人追出来，拿着木勺子追着喊，“站住！狗杂种！你给我站住！”
万糠一路奔跑，嘴里抓着红烧肉往嘴里送。
一口一把，一个呼吸一口，几乎不需要怎么吞咽，就吃进去。
“猪狗养得垃圾！你有本事站住！”
谁都知道前面这个小孩是王子。
名正言顺的王子。
也都知道是冷宫里不受待见的王子。
是巫师口中“灭国灭种、杀父杀母”的王子。
前面是片树林。
每次进入树林，随便往里一藏，后面的人便找不到。
追赶的伙夫也知道，慢下了节奏，脱下鞋子，往前方人扔去。
万糠一跃跳进树林里，鞋子紧跟着也飞进树林里。
伙夫赶过来，捡起草丛里的鞋子，看着早已不见人影的松树林，唾沫道，“吃吃吃！吃狗屎吧你！呸！”
万糠蹲在坡下狼吞虎咽吃完了肉，又咬馒头，吃到最后一口，顿住了。
他想起自己捡了个孩子，将嘴里已经沾了口水的半块馒头抽出来，放在盘子里搬出来。
跑回冷宫，推开屋。
见到床上包裹里一动不动的小孩。
小孩紧闭着眼，身上很烫。
万糠拍着脸，“醒醒。”
声音有点清脆。
他的个子有些高。
五岁，便已经四尺有余（一米四），看着像七八岁的孩子。
小孩没有反应。
“浮尘。”万糠拍着她的脸，“醒醒，醒醒。”-
浮尘的婴儿脸上毫无反应。
万糠摸着她的头，知道是生病了。但他不能找巫医，巫医不待见他。
他也恨巫医。
就是巫医给他批了个“灭君覆国、杀父杀母”的名号，他的王爹立即拔刀要杀了他。
但是刚一出手，身边的大臣朱良阻挠，“常言，虎毒不食子。大王若是杀死亲生儿子，民间难免有声音。正义贤良之人闻之，未必肯来我们万国。现在正是大国博弈之时，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
朱良看了眼出生也不哭的小孩，“咱们可以扔到冷宫。一方面，可以博一个名声。此人无父无君，我们还养着他，是大王仁慈心善。一方面……”朱良盯着现任大王万全的眼睛，“自然有人替我们解决他。”
“他既然不得大王喜欢，浮尘秕糠。就叫他万糠吧。”
无父无君，是畜生也。
浮尘秕糠，万糠。
就差没指着鼻子说，此人是畜生了。
巫医、万齐、朱良，是万糠心底里记着的名字。
总有一天，他要一件件讨回来。
万糠摸着浮尘的头，抱着浮尘去往树林。
有时候，被人打伤，万糠也会自己采药。
森林里的野菜、草药大抵认得一些。
现在快要到秋天。
森林深一点的地方有野生的菊花和连翘。
其实更安全的是桑叶。但是桑树被宫女们盯着，现在正是干活得时候，他不可能偷得到。
万糠抱着人一路寻找，很快找到了菊花和连翘。
丢到嘴里嚼烂了。
生菊花和连翘很苦，但万糠没什么感觉。
没得吃的时候，什么都吃过。这些不算什么。
将绿黄一片的一坨一小块一小块塞入浮尘的小嘴里。
细小的嘴唇，温软的口水，这些感触太细小。
只是，也觉得不一样。
以前，万糠有想过养狗。大只的，很凶猛。
现在这只，被人丢弃的小狗，一定也可以成长为凶狠的狼。
万糠走到溪水边，用手捧着给浮尘嘴里喂水。
“咳咳。”浮尘咳嗽着，嘴巴咀嚼着，有所反应。
万糠将半块馒头蘸了溪水喂给浮尘。
浮尘咬着馒头，吃了几小口，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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