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真是意外。
万糠还在迷惘间，门外有了动静。
江夫子的声音传入耳朵。
万糠抱着浮尘，看过去。
江夫子身上裹了一身棉服，眉目皱在一处，看起来很臭。
万糠起身，抱着沉睡的浮尘鞠了一躬。
“不用跟我来这套。你要尊重我，就不会如此害我！”江夫子咆哮。
万糠不语，改变议题，确实对江夫子不利。
若是他没进，江夫子也必定受牵连。世人也会将他的观点看作是江夫子传授。
江夫子指着万糠的鼻子，“我我我我，被你害惨了！大王屡次询问我是否是我传授。各国官员也来问我。”说着停顿一下，语气平缓，“那些想法，是你想的？”
万糠低头，“是。我想着激进些，才好博得一个机会。”
江夫子停顿好久，“结果还真让你博到了。”歪着脑袋，“将贤者学院逼到如此做法，你也算古今第一人！哈哈！”
万糠不明所以，不太明白江夫子到底是来呵斥他的还是笑话他的。
看这样子，怎么还有种“与有荣焉”的意思？
“你这几天一直困在这里，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吧。”江夫子笑着坐下。
万糠不语。
事实上，他才知道他是昏睡了两天，坐在这里等到天亮就知道了消息，根本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这三天，你的言论可给八国炸开了锅。说白了，大家都有统一的心思，也早有强权政治的想法，但一直不敢说，也不敢做。”江夫子侃侃而来。
“但是你不一样，一个黄口小儿！在贤者学院那样的场合！等于将天下王权贵胄的心声都说了。”江夫子盯着万糠道，“不过……”
万糠看过去，等着下文。
怀里的浮尘还在安睡。
她玩了一晚上的蛇，清晨方睡去，怀里还有那条黑蛇。
“也等于将天下人都得罪了。”江夫子说道。
江夫子直直看着万糠，停顿好一会儿，微微叹气，“你别说夫子我不仗义，实在是一个不慎就诛九族啊。”
“对外，你可千万别说我是你启蒙先生。我可不敢。”
江夫子看了眼万糠怀里的浮尘，“我有个妹妹，她嫁人了。很恩爱。我希望他们能一直恩爱下去。”眼神盯着万糠。
万糠不语，看向阳光下的树。
秋日清晨的风清冽，吸一口进去，胸腔冰冷，头脑清醒。
若诛九族，妹妹嫁哪家，哪家绝户。
江夫子缓缓说道，八大国是如何热烈地讨论万糠的王权至上，强权政治的言论，即使最后都要加上“呸”，以保自身，这个话题还是经久不散。
即使是贤者学院，也不敢贸然动手。
给出的解释也强调：无一人同意。
只是贤者学院的“道”的民生历来是追道，道无高贵上下之分。
给了一个“一年观察期”的延缓期。
等到热度下来后，贤者学院才好处理。
万糠不动声色，抱着浮尘，依旧思索着去路。
他的路，依旧在那一年后，必须跑。
这一年，万国迫于舆论压力，也许还会留着他，也许会找个合适的借口杀了他，但一年后自己的处境就不那么好了。
“别多想，你可以办理入学。”江夫子低头看着浮尘，手指轻轻在她脸上刮一下，“你妹妹快两岁了，也到了启蒙的年纪。跟着你一块进去启蒙也好。”
万糠抬眼，询问，“夫子知道浮尘的什么事？”
江夫子笑而不语。
万糠思索着，贞人凭白出现，浮尘一直安然无恙，难道不是偶然？
他不想恶意揣测浮尘，只是也不是傻子。
浮尘也许，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
比他早。
比他小。
有了自己的势力。
万糠盯着沉睡的浮尘，她手臂上的刀痕还在。
没有意外的话，会跟着她一辈子。
江夫子坐了一会儿，便自己离开了。
万糠坐在台阶上，直到太阳的光亮照在身上，有了暖和的意思。
宫女端来了食物，全是馒头白菜。
不需要强制学习之后，伙食也直线下降。
万糠摇醒浮尘，示意她吃饭。
浮尘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醒来，靠在万糠怀里被投喂。
“浮尘记得自己是谁吗？”万糠忽然问。
“嗯？”浮尘迷迷糊糊。
“来自哪里？谁的孩子？记得吗？”
浮尘还是一双没有睡醒的眼，呆呆地看着他。
“你叫浮尘，万浮尘，是我万糠捡的孩子，知道吗？”
浮尘还是维持着别脑袋的姿势，头忽然坠了一下。
不知是困得，还是点头。
万糠抬头，看着院子的树，“如果哪天我死了，你要陪我殉葬。”
浮尘脑袋又坠了一下，“嗯～”，她扭头，凑到万糠怀里，蹭着脑袋，想要睡觉。
万糠不在意她的回答。权当作是应了。
他有得不多。
只有这一个捡来的妹妹。
若是死了，当然要带上。
进食之时，诸葛堇进来。
万糠意外，盯着这人，不知道这人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进来？
诸葛堇笑着走来，“我受大王邀请进宫，请求大王邀请你一同置办入学物件。”
他一身蓝袍，佩剑挂配无一不精，举止自然大气，站在阳光下，能完全配得上这清晨的阳光。
万糠坐在台阶上吃着馒头白菜，眉目冷淡，思想极端低靡，站在阳光下，也没有存在感。
“这是你养得孩子？”诸葛堇蹲下，瞅着浮尘的小胖脸，她靠在万糠怀里打盹。
万糠撕下一片馒头塞到她嘴里，浮尘张嘴，闭着眼咀嚼吃饭。
“真可爱。”诸葛堇赞道。
万糠并不招呼人，也不会因为这种事特意打断浮尘的睡意。更没有邀请诸葛堇进餐的意思。
“听说，流苏大师来古城了。这两天还会游赏花船。去不去？”诸葛堇邀请。
不去。
万糠淡淡吃饭。
有这功夫，不如去森林摘松子，给浮尘整一些甜食吃。
这大半年，他学习，没怎么陪着浮尘。
心里有些愧意。
流苏大师是《快活哉》的作者，更是逍遥派的杰出代表。所写文章想象力丰富，随心而活的姿态跃然纸上，被世人追捧。
“我听说，都城学子为了见他一面，争抢购买花船，更搞出了赛船活动，希望赢得流苏大师的赏识，见上一面。”
无聊。
只有读书人才这么无聊。
万糠从来不把自己当读书人。
他是个野人。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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