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已然大亮。
“云若雪，你佛缘深厚，心中常怀慈悲，修行悟性极高，但日后若想有大成，则需要悟透自己，越过自己这一关。”掌门无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若雪似大梦初醒，依旧浑浑噩噩，过了许久，才慢慢站了起来。
朝前方行礼，道：“谢掌门真人点醒，弟子仍有疑问，像请教真人，我辈修行，追求大道，究竟为何？终点又在哪里？”
无心真人声音缓慢，却掷地有声：“这个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万事皆有迹，万物皆有法，万人皆有道。”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心中的道也不同，只能靠你自己参悟。”
“你到三层藏宝室去吧，可以随意挑选一件，只有一炷香时间。”
云若雪再次行礼：“弟子多谢掌门真人点拨。”
来到三层，藏宝室琳琅满目的珍藏，云若雪一一看去，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好像还未从刚刚的幻境中恢复。
继续朝里走，尽头有张残缺的古画，云若雪盯着看了一会，脑中却浮现白小也画的自己，脸微微一红。
旋即离开，又去另外一侧的架上，角落里有一支青玉制成的毛笔，入手冰凉，云若雪驻足，拿在手中看了很久。
无心真人的声音又传来：“这是昔年我敕法宗一位先师画符箓所用，千年寒玉制成，能将真气注于纸张，经久不散，却并不适合你用。”
云若雪闻言，却用手紧紧攥定，并没打算放下。
“弟子选好了，就这支寒玉笔。”
......
见云若雪出来，面色苍白，白小也、凌二人连忙凑上去，云若雪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并没有多说什么。
无厌长老接着宣布：“云若雪破阵用时，两柱半香。”
底下再次议论纷纷：
“这次应该没跑了，魁首是凌幻真，到底是修为最强啊。”
“是啊，云若雪不行，白小也伤势未愈，更加不可能超越。”
白小也对云若雪点点头，大步上前，却没有注意，远处的回廊下，有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
见到无心真人的时候，白小也的心态很放松，无心真人也不像素日那般严肃，而是和颜悦色地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
拱手行礼道：“弟子白小也，参见掌门师伯，多谢掌门师伯关心。”
因为师父无根的关系，白小也虽然年轻，按照敕法宗辈分，却是实打实的二代弟子，尽管只是外门，但在这种场合，叫师伯显然更能拉近距离。
无心真人点点头道：“这一关名为问心，我有一个问题询你，你为何而选择修行？”
白小也闻言，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身子端立在原地，心想，这算是什么问题？
我从来没想过要修行啊，我只想安静地做个画家.....
是这离奇的命运，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步步凶险，却处处不平的世界。
自己走上修行的道路，只是为了活命自保，为了挣扎生存而已，根本没想更多。
想到这里，白小也便不再犹豫，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有几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修行，不过是与命运抗争罢了。”
“弟子修行，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好！”
无心真人闻言，略略有些惊讶，他本以为白小也朝廷御史的身份，会谈一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没想到却是如此简单朴素。
却又听得白小也继续说道：“为了让身边的人活下去，为了让身边的人活得好。”
“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为了让更多的人活得好。”
“为了让所有该活的人活下去，为了让所有有希望、有梦想的人活得好。”
“人有多大力量，就能做多大的事，也就有多大的责任和义务。”
“掌门师伯，弟子的理解可对？”
无心真人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道：“你如此理解，并无不可，那就按照你所说的践行吧。”
白小也行礼，转身上了第二层。
四周倏然而寂，阴寒的气息渐渐弥散。
白小也苦笑一声，自己气海空空如也，本来就未曾恢复，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催动心法。
索性孑然而立，不做任何抵御，静静等待幻阵的开启。
眼前画面突然一亮，是一间小小的画室，年幼的自己正在案前苦练绘画，夏季酷热，豆大的汗珠滚落在宣纸上。
接着慢慢长大，四处拜师求学，师长的教诲、父母的叮咛、自己的孜孜不倦，终于站在镁光四射的领奖台上。
白小也眼睛湿润，自己来大安不过一年半光景，这一切都像是久远的回忆，离自己像过了千年。
画面突然一转，烽烟四起的丹阳城下，喊杀震天，人头滚滚，自己与百千将士，浴血奋战。
黑石岛，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将刀狠狠斩向鲛人首领。
平川一怒，夜闯乞儿门分舵。
幽深的万丈矿洞下，死战魔灵教。
寂寥的冷雨夜，师父无根最后的嘱托。
京中皇宫前跪倒一地请命的百姓......
两世的记忆，如电光一般在眼前闪过，白小也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或许，这些都是梦一场吧，就如庄周梦蝶，现实与虚幻之间早已分不清，道不明。
原来的那个世界，自己究竟还存在吗？如果不在了，父母会不会为自己心碎？如果在，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样呢？
又或许，这是造物主的一场游戏，自己像一颗棋子，身在局中全不由己？
可身边有如此多真实可爱的人，老酒鬼、楚丫头、周兰、云若雪、简子方、凌幻真......
难道也都是一颗颗棋子吗？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有多少事不能如人意，又有多少事意难平。
但这个世界依然可爱！
人为什么总会有牵挂，牵挂多了，会更加身不由己。
可正因为有牵挂，人才会成为真实的人，才会成为一个好人，成为一个愿意付出的人。
不知不觉，心念急转，四周却有无数阴灵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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