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是咋个想的？我还是没听出来，你更爱谁多一点？”
一直强行抑制的情绪已经到达沸点，王浩一双明亮双眸在不断闪烁，直勾勾地盯着她。
“大家都说，失去而无法得到的东西才是最让人怀念的，也许你目前的心态就是这样。但为啥子就没想过，更应该用心看看正陪在你身边的人呢？”
他的手抚上她的胳膊，继而往下滑落，忽地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过去这五年时间里，守护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哈！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你的脆弱和倔强，你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的执着和不安，我们可以成为比任何人都更般配的一对啊！”
说到最后，他手上的力度加剧，只一下便掐痛了她的手腕。
他在生气，她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但比怒气还更强烈鲜明的，是他的痛苦、牵挂与不甘，这些感情浓郁且直接地传递了过来，他的深情还有爱意，为此全都毫无保留地敞开在她面前。
她的手腕被攥得疼痛难忍，但她知道，其实他内心的痛楚甚至比这还要翻上数倍。
“不好的是我。”她不断地向他强调这一点，“不好的人是我。”
“正因为我们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对方、正因为这五年来是你陪着我走过来的，我才会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付出的感情能获得相应的回馈，而不是一直在平白付出！”
“我没觉得自己在平白付出哈！”他目光闪烁地加重了语气，“难道你以为我就没感受到吗：我守护你的同时也被你守护着、我陪伴你的时候也被你陪伴着。”
“在叔宏缺席的这些年里，我们都是这样一起走过来的。如果要说起告白……我这都向你告白过多少回了？那小子不就昨晚才和你提过一次吗？”
王浩连告白次数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这让明川意识到，随着他心绪凌乱到无法自持，这家伙的自我克制也已经将近极限了。
“为啥子不回答？即使到现在也还是眷恋着他吗？对你来说，他真的就这么重要吗？难道一块走过这么多年，我也还是比不上叔宏吗？”
随着“吗”这个疑问代词的接连出口，他瞳孔间的灼热终于贲发了出来，并灼痛了她的瞳孔。
“对不起……”除了这一句话，明川再没有别的回答。
不，更确切地说，是她阻止自己可能会说出其它的任何话来。
光是听到叔宏向她告白的这件事，王浩所表现出的那种在乎与介意，就足以让她不晓得如何应对，故而面对他波动的情绪，她必须要更谨慎周全才行。
比起他对她的付出与重视，当下的她还没办法全心全意去回报他的心意，无论感情或者专注度上都是如此。
因此她只能说“对不起”，也只有这样不再带有感情立场的话，才不至于又对他造成误导。
王浩表情急剧发生着变化，忽而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腕：“我不要听啥子‘对不起’，明川你知道我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对不起’！”
她当然知道，可她能回应的，依然只有这句最让他窝火的“对不起”。
“咋个林明川你现在准备当复读机了吗？”王浩愤然转身，忽然右手一拳重重击在墙上，“不管我再咋样努力，最后还是不行吗？最后也还是输给了叔宏吗？”
看着他消沉的身影，她忽然明白，他的寂寥全是因她而起。
是啊，像他这种从小到大都一路顺遂、在和睦家庭里长大的成都主城区小子，有着活跃的人际关系、又稳定地一直呆在同一家公司，本来就不应该会流露出这种寂寥味道。
然而当下他的背影却如此寂寥。
看着那么孤单落寞的背影，明川突然第一次感到，她能从他那结实强壮的背部曲线里，寻找到自己情感流向的踪迹。
毕竟在每个繁忙的工作过后，当她难得悠闲下来时，也常被这种相似的寂廖给吞噬啊！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真正接近想得到的事物之前，他们都会一直寂寥下去。
又或者，有时候望着那些自己想得到、却始终无法拥有的事物，他们都会散发出这种寂廖的味道，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事物为止。
——明川怔怔地凝望着他的背影想。
她不知不觉就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右手，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手指背面的伤口，其间中指和无名指部分都已经渗出了血迹来。
“你干啥子？”他不耐烦地试图把手抽回。
“等一下，我拿跌打油和棉花帮你擦擦。”她却执意不肯松手，仍在细细端详着那些伤口。
“这样不是太奇怪了吗？我明明觉得不碍事的，你却表现出一副比我本人还要在乎的样子，即使这样你也还是觉得自己不爱我吗？”
他这番追问，直让她听得连心都“咯噔”跳了好几下。
平常相处从来都肆无忌惮的她，此时却迟迟不敢抬头回应。
这晚回家以后，明川失眠了。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从叔宏的告白到王浩的连番追问，都会持续在她脑海里盘绕回旋，她的心因而根本静不下来，翻来覆去硬是无法入睡。
第二天跌跌撞撞走入青和，面对向她亲切打着招呼的成员们，明川费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想打呵欠的本能，正急着要走到办公室泡杯咖啡时，身后却偏偏传来了叔宏的声音。
“林总，早上好哈！”
她猛地站定脚步，慢悠悠转过身子，尽可能以从容姿态去面对他：“早啊，张总。”
他就这样向她信步而来，带着温和的浅笑，从眼神和表情里都寻觅不到昨晚情感毕露的痕迹，犹如那些事情从未曾发生过一般。
貌似经历了一整夜的自我调整以后，他又成功披上了适用于生意场规则的外衣，在心智与自控力方面，他确实都更胜王浩一筹。
等等！怎么又想到王浩去了？她忙不迭地中断了当前的胡思乱想。
而这时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当两人擦肩而过时，他倏地停了下来，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量说了一句话。
“昨晚沐雨和漫步都很开心，还真是谢谢你了。”
“啊……不用，我才应该谢谢你呢，一直把我送到三号线地铁口。”
“那我到办公室准备一下，呆会有几个客户要来，你也一起见见他们吧？”
“是上次说过的‘滨江天际’吗？他们最新的资料发来没有？我得了解项目才能言之有物。”
一谈及工作，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全部集中到了这个领域，顾虑与慌乱这些都消失了，两人默契地配合着彼此的步伐，边走边聊地向处于同一个方向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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