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如海,不是当了皇后就一帆风顺的。
游家算是朝中新贵,不过因为游萱的关系,她的父亲游简言是当不了宰相了;那符贵妃的家族隔得太远,似乎影响不大,但从皇帝那么远也要把她娶过来,就足以说明她不可小看。甚至可以说,这位符贵妃就是对皇后之位威胁最大的人。
这些话,周宪的母亲也不只是这会儿才给她说,一如既往的,周宪其实也都没有太听得进去。毕竟她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而且从小长在优渥的环境里,她实在不喜欢太费心思。
“我的那幅画呢?”母亲喋喋不休地说了很久,周宪却突然问了一句。
周宪问的是四年前皇帝送给她的那副素描,那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素描。她不知道皇帝后来有没有再给谁画过这样的画,至少到目前是没有听说过的。那幅画她一直就摆在自己的床头,每天睡觉前就会看上一眼,几年过去了,纸张已经有些发黄,但每次看到这幅画,她都能很快地,安心地入眠。
但这几天她的闺房重新布置,而且人来人往,那副素描就被移开了。她记得昨天还看到那幅画的,但今天就没看到,这让她心情有些烦躁,似乎比起母亲给她说的那些事来,这才是最让她烦躁的事情。
周母愣了一愣,随即又道:“官家倒也是长情之人……”但她想说的是,官家也不只是对你一个人长情,那个哑巴昭仪,那个赵昭容,还有张贤妃,哪个不是官家身边的旧人呢?这样的事,也不要太当真才行。
周宪猛地转过身,对周围的侍女道:“去找!”
她的声音有点严厉,表情也有点严厉,似乎这是意见非常重大的事情。那种严厉的神色,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威严,让周围的侍女屏住了呼吸,赶紧去周围房间中寻找那副奇怪的画。
周母反而对周宪这一瞬间展露出来的威严感到满意,她知道这孩子平时性情温和,最怕就是她当了皇后太温和镇不住场面。
侍女们倒是很快就找到了周宪想要的画,但是,那画上却多了几笔涂鸦……完全就是无意识的涂鸦,用有红色黄色两种颜料在素描的空白处添了几笔,但整幅画已经完全被破坏。
周宪从梳妆台上站起来,目光一片凛冽,冷声问:“谁干的?”
把画带回来的两个侍女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一个大气都不敢出,话也说不出来,另一个哆嗦道:“是……是小……小……”在周宪的目光逼视下,终究也是说不下去了。
但是罪魁祸首却自己走了出来,却是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女孩,那是周宪的亲妹妹,此时闺名唤作薇娘,这小女孩儿此时笑嘻嘻地,手里拿着周宪平常在自己书房里作画的画笔,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一脸得意地说:“阿姊的画没有颜色,我给阿姊的画画颜色……”
周宪看了一眼妹妹,第一次压根就没有接妹妹的话,她脸色很难看,追问道:“画是摆在画架上的,薇娘就这么高,怎么会碰得到?”
那两个跪着的侍女更不敢说话了。
周母道:“像是人多手杂,把画架弄倒了。”她把小女孩儿抱起来,拿掉了她手里的画笔,轻声呵斥了一下,这也是她亲生的女儿呢,不过这件事要说也不能怪小女儿,她才多大?懂什么呢?
周宪也知道不能怪妹妹,但是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什么叫独一无二?哪怕她再让官家给她画一幅一模一样的画,那也不叫独一无二了啊!六月的江宁,热得动一下都会出汗,可周宪这会儿却气得浑身发冷。她不能怪妹妹,只能指着那两个侍女道:“把她们给我赶出去!赶出去!你们所有人都出去!”
转过身,她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就是周母,此时也劝不住她。
但婚礼却依旧按照既定的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二天,册后典礼按照程序进行。册后的使者,正使太尉王崇文和副使楚王李景达再次来到周府,而在周宪的闺房中,她由宫中派来的女官服侍着穿戴首饰,换上绣着五彩雉鸡图案的袆衣,在一群家人的簇拥下进入专门搭建的帷帐之中,然后面北跪拜,然后由前来册封的正使王崇文宣读册后诏书。
诏书宣读完毕,周宪就已经是皇后了,这时即使是身为父亲和母亲的家人都要向她行礼,前来宣读诏书的王崇文和李景达也一样要行臣子之礼。
周宪的妆容整齐,眼睛却略有些红肿,似乎哭了许久。
前来迎接的官员们看到了,只道是女儿哭嫁,难舍双亲,反倒赞叹皇后的孝心。然后由前来的尚仪、尚宫主持仪式,前来迎接的文武官员,侍卫宫女,伴随着皇后车驾浩浩荡荡地将周宪迎往皇宫。
周宪的心情有些郁闷,她知道她不能再为那幅画的事情难过,她必须调整好心态迎接新的生活,但心里终究是打了个结。一直到车驾经过鸡行街的时候,她才被外面的景象吸引了过去。
此时的周宪身着后服坐在御辇里,并没有像民间女子那样盖着盖头,她乘坐的御辇甚至是半敞开的,周府原本离皇宫很近,但是迎亲的队伍却分明绕了一些路。周宪看到,沿途的路上挂满了彩带和充满喜庆色彩的红灯笼,也沾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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