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先生身边带了一只狐狸。
淡棕色的毛发，体态修长，外貌颇为不凡，独独那性子有些燥。
几名贪玩学生见那狐狸伏在先生桌案上，一时喜爱上前试图抚摸，却被这小家伙呲着牙喝退了。
小胖子刘赧今日似乎特别困倦，昏昏欲睡了半日，到午课时便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所幸先生并不管他。
直到放课后，许胜洲从偏房回来时刘赧仍在案上趴着，门外刘赧的仆从也恰在此时驾着马车赶来。
“公子，公子，醒醒，该回家啦。”
仆从推了推刘赧的身子，但是毫无反应。一边的许胜洲也皱起眉头，看了眼脚边一脸无辜模样的小狐狸，上前探了探刘赧的鼻息。
那仆从正着急，见那先生伸出手探在少爷鼻子前，顿时便一阵怒气涌上:“去去去，干什么，晦气。”
许胜洲也不恼，他想起前几日听见的传闻，提醒道:“还是赶快去报官吧，前几日也有人昏睡不醒，现在去官府还来得及。”
那仆从依言将刘赧扶起，一手还不忘攥着许胜洲不让他离去:“跟我去官府，若是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脱不了干系。”
这些大家子的下仆向来这般，许胜洲心中无奈，悄悄让狐狸躲进自己袖内，便随着他去了。
…
此时衙门内，张子忠正端坐高堂，面前跪着花香苑的几位主事人。
昨日张子忠便带人将花香苑的龟婆妈妈给押了回来，如今审了半日，两人都不曾吐露什么线索。
衙门外突然有人擂鼓。
张子忠向一旁的卒子示意，卒子便开门将门外的人带了进来。
站在门外等候的正是许胜洲一行三人。
那仆人见着钦差大人便跪下哭喊道:“大人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我家公子上完私塾便成了这副模样…”
张子忠也看到了正被扶着的刘赧，这人他还认识，刘家公子。紧接着他面色一凝，瞬间便联想到了先前的书生，与仆人描述的一样，两人同样昏睡不醒。
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站着的许胜洲，问道:“你与刘家公子是何关系?”
许胜洲坦荡答道:“我是私塾的教书先生。”
“哦?刘公子似乎是在文香塾?为何先生不是白老?”张子忠问道。
不过他转瞬便察觉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冒犯了，便道了声抱歉。
许胜洲并不在意，而是观察起一旁跪着的两位。
这龟婆哆哆嗦嗦，伏着身子不敢说话，一边的妈妈倒反而瞧上去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早已备好的郎中赵君清此时赶忙上前从仆从手中接过刘家公子。
先前验那书生也是这赵郎中，对着病症也算是熟络，很快便得出结论，这两人的症状一模一样。
张子忠敲敲有些发胀的脑袋，沉声问道:“你家公子这几日可有什么奇怪的动向?”
那仆人哪知晓这些，他不过一介下人，主子的事如何会让他们知晓。
不对，好像是有件怪事。
“公子前些天似乎遣下人去买了些杂书话本。”
哪怕今日官府已经对这些话本明令禁止，也还是有不少商贩铤而走险在暗地里售卖这些物品，因此刘赧想要购买才需要下人帮忙。
张子忠精神一振，赶忙追问:“那话本现在何处，是何内容?”
下仆怕说错话，有些畏畏缩缩不敢再说了，只是重复着:“这些都是少爷的私事。”
张子忠终于寻着一处关键，转头看向许胜洲，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刘家公子在私塾可有何奇怪举动?”
许胜洲回想一番，先前被收缴话本的那批学生中正巧有刘赧，便回答道:“前些日收缴话本，便从刘赧那儿收起一本。”
“那话本可还在?”
“自然是在的，现在应当在私塾的教案上。”
张子忠让人将花香苑两人押入大牢，随后马不停蹄随许胜洲前往文香塾。
此时还未入夜，白老不知何时端着椅子躺在了小院门口，张子忠认出这位，主动打招呼道:“白老，许久不见了。”
老翁眯着的眼睛睁开，认出眼前人后露出慈祥的笑容，念道:“子忠三年未见，如今已是钦差大臣了。”
一旁的许胜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只觉得这老翁似乎有些来头。
几人并不闲聊，张子忠很快说明来意，老翁便为几人开门，叮嘱道:“此案不择手段，定要查明。”
张子忠郑重点头。
许胜洲将前几日收缴的书册摆在桌案上，稍稍回忆一番后寻出了刘赧那一日曾看的话本。
张子忠皱眉，这话本同他在书生房内寻到的并不相同。
两者若是完全不同，这关键便不存在，他的思路似乎错了。
不对…不对…
张子忠下意识开始翻动这话本，一直立在一旁的卒子悄眼窥探，只觉得其中的文字似乎有无穷的吸引力。
众人一时沉默，无人出声打扰，唯有张子忠盯着墙面思考着什么。
许胜洲悄悄捏了捏袖中的狐狸，于众人视线外悄悄问道:“那两人是如何睡着的，身上是否有妖气?”
小狐狸倒是奇怪这尊大人物为何要询问自己，只是小声回答道:“两人身上都有极为淡薄的妖气，再过一日恐怕便会散尽。”
许胜洲暗中点头，抬眼间注意到张子忠身侧的卒子此刻也开始摇摇欲坠，如同睡着一般。
他心头一跳，上前一拳将其打醒，大声提醒:“别看那话本。”
原先摇摇欲坠的卒子突然从中惊醒，也是吓出一身冷汗，向许胜洲抱拳道谢:“多谢先生搭救。”
其余几人也如梦初醒，这话本只是翻看快了些便险些将人拉入梦境，若是任其留存后果不堪设想。
张子忠当即下令，收缴城内所有话本，凡上缴者赏铜钱十钱。
他原先断定问题出在花香苑内，但此刻第二个案例的出现打破了他的猜想，亲生体会过后他确信问题出在话本身上。
所幸并没有人限制许胜洲的动向，他面色严峻地回到了茂长生的酒楼。
这话本案归根溯源也可以说是仙人现身的后续影响，他原先并没有考虑这许多。
“唉。”他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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