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在父皇榻前终于得到这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终于从一个被老父推上台跟二哥打擂台的工具人,成为了擂台的主宰。他赢了!
这其间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危险也只有自己清楚。若是不能胜,等朱润御极,自己就是那刀下之鱼,焉还有命在?
他的谨小慎微、殚精竭虑,到底有了回报!如今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得的!
一念至此他心中激荡,膝行向前,对着启泰帝叩头道:“父皇这般期许,儿臣何德何能?”
说罢,竟罕见的情绪外露,扯着老皇帝的袖子落下泪来。
启泰帝见状,以为他是忧心自己病情,拍了拍他的手道:“朕说当的起,你就当的起!莫要做小儿女姿态!”
朱清连连点头,冷峻的面容上眼眶通红,启泰帝咳嗽了一会,复又躺下摆了摆手:“你们去罢,朕要歇息了。”
等众人离开,这消息不胫而走,礼部很快得了消息,便要准备册封太子和太子妃的一应事宜,一时间忙的脚打后脑勺。
毕竟以陛下如今的身体,若是拖的太久,还不知新太子的一应仪制用不用得上呢!
事情果然也如礼部尚书所担忧的那样,老皇帝病情危重,眼瞅着一日不如一日了。
京中各家都得了消息,贾府自不例外。贾珠先前同现任太子一道办过两回差,相处的还算不错。
且当初二龙相争,自家又没站队,算是纯纯的帝党,想来新太子将来也不至于为难他们。
贾珠这边闲暇时进宫,亲自服侍启泰帝汤药,恍惚间竟觉得当初父皇病重,十五岁的自己在榻前守候的模样,与如今颇为相似。
望着启泰帝肖似父皇,却被病痛折磨、显得老态横生的面庞,他不由心中一痛,险没落下泪来。
好在贾珠性子乐观,也不想行悲戚之举,没得让人丧气,便时常拿外头的事哄着启泰帝高兴些。
朱清现在监国理政,忙得什么似的,因着跟康王关系亲密,时常打发康王做事,这二人都不能时时陪伴君上。
反倒是贾珠这个清闲衙门的五品官时常随侍陛下身边,连甄贵妃都退了一射之地。
瞅着二人一处的景象,甄贵妃都私下里说:“也不知陛下怎的这般喜欢贾家小子!”
说罢,还觉得贾珠有些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白白放着跟太子有旧的机缘不巴结,倒杵在陛下这里!
等到了二月下旬,启泰帝病情急转直下。他自觉已是病入膏肓,加之院正等一众太医也对治好没什么希望,便索性不再吃药,只这么耗着。
这日跟贾珠聊到南巡趣事、江南胜景,又提到京郊有温泉行宫可以泡温泉,末了还能赏梅,老皇帝心生向往,叹道:“朕竟不知还能不能再去了!”
贾珠不晓得怎么劝他,以这位如今的身子,都不敢让他见风。也不知怎么想的,启泰帝突然笑着咳嗽道:“是朕着相了。眼下太子能独当一面,和老五兄弟和睦,又有内阁辅佐,朕实在没什么担心的。
既如此,朕也不贪恋这皇位,还不如现下扶太子上去,看看不妥之处,也好临走前纠偏!”
说罢扭头对戴权道:“你去把汪相和太子、康王叫来,朕有话吩咐!”
戴权都听傻了,看着同样意外的贾珠,愣了一下,方应声出去。
天哪!陛下竟要禅位!这是什么惊天大消息啊!
贾珠也吓了一跳,可瞅着启泰帝不是开玩笑,便收敛心神,在一旁笑道:“这样也好。您若无案牍之劳形,身子才好得快!到时候咱们一道京郊玩去,还有梅花可赏。”
二人闲聊一回,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戴权便带着众人进殿,启泰帝当众宣布了禅位的决定,真是惊掉一群人的下巴。
朱清虽也想当皇帝,可他已经是太子了,老五看起来亦不似要跟他争的样子,因此倒没有急不可耐。
如今见老爹竟要禅位,饶是他一向镇定,都不由语塞,说出来的话就有些结巴:“儿臣……儿臣不急的!”
启泰帝见他蠢蠢的样子,加之内阁众人也劝,没好气道:“就不兴朕享几天福?为这江山操劳半辈子,现在没几日活头了,朕也该歇歇了!”
众人见他吃了秤砣铁了心,竟似劝不动的样子,这才晓得陛下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要禅位啊!
等这道圣旨一出,真是京中哗然。什么?陛下竟要禅位?
朱清接了旨,仍似踩在云里,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力,心中却欣喜至极,只面上不大显露。
康王看他这副样子,登时酸涩不已,口中却道:“恭喜皇兄了!”
说罢暗暗咬牙,一撩袍角跪下:“臣弟叩见陛下!”
嗯,原以为跪四哥心里不大过得去,没想到跪下去还挺容易,不就膝盖打个弯么!
看看义忠亲王,那些野望再不甘心,如今也散了罢!
朱清见他这般,待反应过来,连忙把人扶起。见康王第一个跪了,殿中众人也赶紧叩拜,口成陛下。
朱清心绪难平,强压着心中激荡,一挥手带着前所未有的豪迈:“平身罢!”
朕终于,当上皇帝了!
启泰帝这边禅位,礼部尚书死的心都有了。他们刚刚同内务府一起准备好了册立太子的一应仪制。
如今又告诉他说,太子现在要登基,陛下要当太上皇,前头预备的不算,麻溜点,要预备新的了!
瞅着太上皇的身体,可别他们刚准备好,人就出事啊!
一念至此,礼部尚书强忍着一口老血,捂着胸口又让人请内务府总管来。这事得快!越快越好!!
不提礼部的怨念,启泰帝一道禅位的圣旨,带来的连锁反应远不止这些。
四王八公是启泰帝铁杆支持者,与新帝一向关系平平。当然了,其中有几家还曾跟废太子走的近。
可当时人家是太子,在一些人看来,支持太子就是支持正统,有什么错?
当然后来现实狠狠扇了他们嘴巴子,一个个现下都老实的很。可要是立刻就贴上新太子,还是有些别扭,须得徐徐图之。
只是没想到人家这么快就成了新帝,这下子真是闪了腰了!
贾家倒还好些。因着贾珠得启泰帝看重,新帝既得了帝位,更要显出孝顺儿子的风范,于是日日往父亲那里请安,老皇帝便拉着他的手道:“子睿是个好的,人又有能为,你们也一道共事过,想必不陌生。
朕要是走了,你好好培养他,日后也是一段君臣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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