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天,晨时醒的时候,秋雨终于停了。
乌压压的云层散开,露出几抹耀眼的辉煌。
沈柒这几日已经可以活动了,身上的药换过后,也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衣服。
这日清晨,是她头一次打开木门。
随着吱呀声响起,沈柒还来不及看清所住地的全貌,就被迎面而来的少年拉着手转了一圈。
“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沈柒摇头:“都挺好,在慢慢恢复了,能下地走走也不想老躺着。”
“是我考虑不当了,你先吃早饭,吃饭了我带你去和族长打声招呼。”
说着,邬凌就从篮子里端出一碗青菜肉沫汤和几张土豆饼。
自那天说了以后,她的吃食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精致,但也不会差。
沈柒也没矫情,边吃,就听邬凌说:“其实族长也是我爷爷,我们就是去打个招呼,你也不用太拘束。”
外来访客,去和族长打个招呼,这个是应该的。
一开始她就猜测猜测邬凌在族中的身份只怕不低。
没有哪个少年还专门配了一头狼当坐骑的。
且这狼,似乎很有年纪。
族长爷爷吗,沈柒想到这里,笑了下:“好。”
吃过饼子,她跟着邬凌,走了其实半分钟不到,就来到了一间木屋。
趁这半分钟,她也将所处环境打量了个一清二楚。
这里很是僻静清幽,不出意外,应该是一处半山脚,眺远看,还能看到一线天的峡谷。
不远不近的搭建了几十座木屋,悬地而立,每间不过十来个平方。
这里,不知道离守卫队有多远。
“你知道黑虫吧。”邬凌和她说话。
“知道。”沈柒打量了眼地面:“但这里似乎没有。”
邬凌也看了眼混着水垢的泥土:“不是没有,原本也是有的,它们简直无孔不入,后来我们发现熏艾草可以赶走它们,但始终还是会有一些,倒是前几天连下的几场雨,这些黑虫倒像是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一样。”
一夜之间突然消失?
这不可能。
沈柒光是想想就知道有有问题。
“你知道这些黑虫是从哪里出来的吗?”她问。
邬凌摇头,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沈柒表情有些严肃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正要把话说出口的时候,邬凌笑着敲响一道门:“爷爷,沈姑娘来看你来了。”
沈柒适时打住话头。
“进来吧。”
一道威严苍老的声音在门内响起。
邬凌推开门,朝她笑了下:“走吧。”
沈柒不是矫情的人,也不怵这个,她跟着邬凌进门,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一方凳子上,手里还拿着麻绳,在捆竹篓。
她率先开口:“族长,这些日子叨扰了。”
老人放下手中活计,抬起头,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沈柒,脸上的褶子都未动分毫。
这不是位爱笑的老人,表情甚至有几分严肃。
沈柒站着,任他打量,瞳孔也未曾瑟缩半分。
这就是壁垒人的自信吗,老人在心里叹了口气,光是起点就输了一大截。
自身携带光芒的人,在哪里都引人注目。
“你是凌小子带回来的,你的一应也是他全包了,叨扰更是不存在的话。”
沈柒挑眉,摸不准这位族长是什么心思。
她说:“终究是借了您的地方。”
老人搭着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后道:“坐吧。”
邬凌当即扶着沈柒,找了个凳子坐下,老人看见后,心里又是憋了一口气。
这臭小子!
他干脆赶人:“你别怵在这,去给客人倒杯水来。”
邬凌听了这话,低头看向沈柒,就见沈柒对他点头。
“爷爷要一杯吗?”
老人看着这互动,心里更憋得厉害:“不用。”
见人出门,沈柒这才托着腮看向双手依旧不停的老人:“您有话要对我说。”
她用的是肯定句,从支开邬凌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虽然在末世一个人过了十年,但也不是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
老人讶于她的敏捷,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姑娘多大了?”
“十八。”
十八岁啊,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智,长得又乖巧,难怪孙子惦记了。
可……
“凌小子虽然没说你来自哪里,不如让老头子猜猜,姑娘是壁垒人吧。”
壁垒与荒野,有着一道天然跨越不过去的沟壑。
沈柒对着老人,没有向之前忽悠邬凌那样忽悠他:“是的,从壁垒而来。”
壁垒永远是她逃不开的,不说原主的出生,就是原主的母亲,她也是不可能割舍的。
老人点头,随后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姑娘是个聪明人,我们的身份不说你也知道,姑娘既是壁垒人,又是怎么看我们这些拾荒者的?”
这个问题,大概换一个人来回,都有可能引发深刻的矛盾。
但沈柒不会,她不是真的出生壁垒,原主根深蒂固的思想也影响不到她分毫。
最多让让她了解了一句话,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移不开的大山。
“实话实说,我知道壁垒人对你们成见颇深。”沈柒缓缓道,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但在老人变色前,她话锋一转:“但我并不这样想。”
“哦?”老人放下手里活计。
沈柒想了想:“出生和环境不一样,但人是一样的人,过程都是如何活下去,结局都是一个死。”
要不是不合时宜,沈柒大概只想用一句话概括:大清早亡了。
老人显然被这话惊了一下。
他盯着沈柒的眼睛,那双杏眼澄澈,但细看,又像有无尽的荒凉。
十八岁的小姑娘,对人生的意义竟然是这样概括的。
结局都是一个死。
老人难得的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褶子跟着动了动:“你这想法太悲观了。”
沈柒不可置否:“我只是说了句事实。”
老人继续道:“所以你对拾荒者没有偏见?”
沈柒摇头,因为她也曾是拾荒者:“若非生活所迫,谁也不想做拾荒着,我只对想害我的人存在偏见。”
若只听前半句,老人多半会觉得这人不诚实,是因为深陷其中才会想着讨好。
可后面一句话,又让这个小姑娘对人性的理解,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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