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吵吵?”
“老师,弟子等在议论信陵君求贤之事。”
“哦?”
荀况哦一声,眉眼不由一展。见先生有意知其事,进屋回话弟子忙又细说:
“方才,信陵君携重宝,至大梁东门,延请年已古稀之监门为客,竟为老监门推拒。里间传遍,传舍内亦是皆在议论。”
“大梁果多奇人奇事。”
荀况言罢,复又看书。回话弟子行礼退下,关上房门,叫门外弟子皆低声点。众人皆是点头。
一群弟子围在门外廊上,或站或坐,皆为先生忧心。眼见天色渐暗,传舍却是未有半点回音。派弟子去问,传舍吏亦是无奈,只说王宫向来回话极快,尤其如荀子此般大贤来。只是大王国事繁多,迟回之数亦是不少。弟子回来一说,众弟子亦觉乃人之常情,只得静待王宫回音。有弟子说信陵君目盲。一旁弟子忙是要其低声,一群弟子皆是四下张望,好在并无传舍之人在侧。
“莫发狂。公子岂是汝可攀扯?”
“若非目盲,何以得见东门隐者,不见传舍大贤?”
“公子何以知先生在此?”
“嗯,切勿胡言乱语。”
“汝何以知公子不知先生在此?”
“汝何以知公子知先生在此?”
“公子何人?王弟也。于大梁城中,何事不知,何事不晓?”
“知又如何?”
“莫非?”
“莫要妄测。安心以待,莫扰先生清净。”
“哼!”
“皆醒事些。若大梁不成。我等尚可随先生南入楚。”
“甚是。从大梁乘船至陈,比坐车安稳。”
“临武君之言,未必全真。”
“哎,武者多信人。不似修儒之人,多文饰,巧言令色者众。”
“然也。稷下多小人。”
“哎,我等皆修儒,何出此言。”
“败类到处有,稷下格外多。”
一群弟子,在廊上低声议论,忽听得院墙外喧哗,便是竖耳听,又见传舍里有人奔走,便有弟子去传舍外看,转眼皆去。两名值守门外弟子却是不能离开,只得干望。
来到街上,却是走动不得,只见一队车骑已过。众人议论纷纷,细问,方知是信陵君车骑队伍路过,要去市中会侯生之客。再细问,知侯生之客乃市中屠者。众弟子好奇不过,便是有弟子尾随而去。
待夜色阑珊,灯火满城之时,跟去看热闹弟子方回到传舍。正待其回来开饭的众弟子,忙是拉住问。荀况却是招手,叫先夜饭。
饭罢,荀况便是叫弟子,细说跟去所见之事。弟子说的眉飞色舞,众人听的入神。实未想,年已古稀老监门,一跃而成座上客。公子之好贤如此,无人出其右者也。感叹之余,忽见老师面色有异。有弟子便是告罪。顿时遭一旁同学横眉竖目。心道何以告罪,无事挑事。未想荀况却是叹声一笑道:
“唉,我亦羡侯生之遇也。”
众弟子一听,皆是凝神目视老师,静候先生教也。荀况手指轻点长案,怅然含笑道:
“七十,好多人活不到此年岁。而侯生活到,又遇信陵君,得为上客,日后必有所作为。此乃有为之贤也,无关年岁,无关所处。如油能燃,不火,则静如水;遇火,则燃如星。我五十五,离七十,尚有十五,何事不可期?今入大梁,得遇信陵君求贤如斯,亦是一得也。明日再于传舍静候一日。若王仍无回音,我便西入秦。今日便到此。收拾收拾,莫皆推于传舍杂役。”
“先生,为何入秦,不入楚?”
“秦攻赵在即,我欲劝秦王偃兵。”
“先生,秦王何能以空言说动?请先生勿入秦,免受秦人之辱!”
“请先生勿入秦!”
众弟子皆劝。
“何辱之有?我为故国求于秦,何辱之有?”
“弟子未想及,有何说辞可以动秦王。”
“修儒之人,自当以术也。”
“先生,凭白去说秦王,何其悖也!”
“诸侯交兵,流血漂橹,其不悖乎?”
众弟子皆默然,行礼各自退去。
待天明,弟子皆盼魏王召。然至夜,无所回音也。荀况并无意外,嘱弟子,明日早饭后,便启程,西行入秦。
三月二十七,午后,荀况乘车入咸阳城,入住传舍,便投书求见秦王。回音甚快,明日见王。众弟子皆觉意外。比之大梁,咸阳何其大度也。荀况心中却是跌宕起伏,于传舍床上,竟是辗转反侧,经夜难寐。
章台门楼前,阳光明媚,同车而来弟子,皆止步门前。眼看老师跟随传召宦者步入章台,众弟子只得在门外候着。
章台内树木高大,繁花似锦,草地油绿,水榭楼阁错落有致,回廊连结其间,鸟鸣啾啾,风轻云淡,恍若人间仙境。待走到一道小宫门前,卫士上前拍摸搜身。荀况展臂,泰然处之。
传召宦者一路在前引领。眼见大殿到,荀况紧跟传召宦者,拾阶而上。传召宦者偶回头看,见荀况面色如常,脚步轻盈,心中亦是敬佩,不愧在齐三为祭酒,称子为师,大儒者也。
上罢台阶,到大殿门外,传召宦者请荀况稍候。荀况立在门外,低头看过高高门槛,举目视大殿,只见秦王高居王座,殿内廊柱下,有大臣陪坐。
传召宦者进殿禀告,赵国荀况殿外晋见。
管事宦者看了眼秦王面色,便道:
“赵国荀况进殿晋见。”
传召宦者忙引荀况进殿。跟在宦者身后,走在宽敞大殿内,荀况见秦王身旁两侧,皆有美人陪侍,心中不由慨叹,自家妻妾尚在齐国,待己漂泊定兮,方好以从。走到王座前,荀况站定,向上拱手施礼,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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