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守在垣曲的张能并无慌乱。
论人数，明军三千多；顺军四千五，而且还有四哨地方警卫队、两千多民壮。
论火炮，明军只有三门红衣大炮；相似威力的火炮垣曲城头有四十四门、城外六门。
论战力，这个不太好说，城外那批陕兵看上去挺彪悍，所以张能当前主防守，准备看清楚明军底细后再出击。
可他的手下憋不住想出战。
“怕个几把！老子带一千人就能把明军杀个片甲不留！”
李九成一边吃着猕猴桃果脯，一边叽叽歪歪。
猕猴桃产自中条山，制成果脯后大顺军哨长每个月配发三十片。
哨长李自明舍不得吃，全喂了手下小队长李九成。
“李大哥本事我是很佩服的，不过上面不发话，咱们只能听命行事。”
李九成在登莱时正儿八经指挥过千军万马，一点不虚，投了大顺却成了带领八十四人的小队长。憋屈劲别提了。
不过他眼前的汉子还是大统领堂兄呢，三个多月前才被提哨长，还是靠资历混上去的，可见短毛不会任人唯亲。这么一想，李九成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李哨，好不容易有仗打，赶紧和张营请战吧。不然等大统领一来，咱们啥都捞不到了。”
分在袁宗第营的耿仲明因为打了郧阳，已经升为副哨；毛承禄去了南京筹建水师，起步就是副哨。
孔有德更不用说，投顺早，讲武堂出来后原本让他去刘宗敏部统领一哨，结果人家宁愿跟着短毛在“御林军”里做队长。
那可是大顺“御林军”的队长，天子近臣，级别高一等。老孔真是好算计。
李九成急的上火，老子当初可是“都元帅”，现在却混的最惨。
不打仗如何能升官？
“李哨，你给我安排几辆独轮车改造改造，补充一百颗手榴弹，都用不着火炮支援，我要是捅不开明军防线提头来见！”
“行吧，我打个报告。”
报了也没用，张能绝对不批。那可是大统领的哥，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短毛确实不会任人唯亲，可下边的人要有眼色。张能虽然是补锅匠出身，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把李自明那一哨安排在城外就是让他混功劳，明军也没傻到在城头火炮射程范围内冲上来送死。
李九成在焦躁中度过了十天，月底，刘宗敏带着独立营到来。
张能松了口气，当即准备出战。
刘宗敏能让他抢功劳？快一边歇着去吧。
话说独立营的待遇在大顺军序列里居首位，甚至要超过短毛的“御林军”。折算成钱的话大概是其他营的三倍多。
“蓝军”本来就是以鞑军为模板建立，为了调动士卒打仗积极性，相应待遇一样看齐。
大统领的这操作已经让很多人私下有怨言。
刘宗敏也知道军内外有闲话，所以每次遇到战事都要抢着上，以此证明老子不是吃白饭的。他甚至想着遇到的明军越强越好。
独立营只在城外休息了一天，第二日一早就开到了两军阵前。
炮灰兵们把楯车晃晃悠悠的推出来，后面伴随的重甲步兵徐徐前进。
远处观战的王承恩恍然间有一种熟悉感，建奴什么时候投贼了？
明军还没开炮，独立营的五门91炮仗着射程远先行开火。
一枚枚铁蛋拉着青烟飞过一里多地，砸进明军阵营。
因为开花弹的成功率还是不高，当前大顺军炮兵仍然以实心蛋为主。尤其野战不比围城，没那么多从容预备时间。
天寒地冻，一颗铁球砸在地上欢乐地翻滚，直到撞在树墩上才停下。
参将李杏芳看着铁球暗道一声侥幸。
早听说短毛贼的火炮猛，传言不虚。明军放一炮，贼军能放两炮，而且打的又远又准。
眼看楯车慢慢走近，李杏芳刚要下令准备反冲击，前线猛然轰隆隆炸响。
大顺重甲兵扔了两轮手雷，呐喊一声从楯车后面钻了出来。
哨长孙喜策眼看前方打开了缺口，带着剩下的三队人马急忙前冲稳固战线。
形势一片大好，刘宗敏让武平孝和李玉的两哨重甲兵全体出动。
王承恩大惊失色，赶紧安排贺人龙殿后。
老贺管球那么多，又不是直属上司，逃命要紧。
他一跑，白广恩紧跟着就跑，王承恩反倒殿后了。
至于参将李杏芳的队伍，早就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后方李九成放下望远镜直骂娘，这不是明摆的送功劳吗？我上我也行！
一顿牢骚把哨长李自明搞烦了，他有心收回望远镜再训李队两句，但一想到人家指挥过千军万马，自己先泄气了。李哨干脆跟着抱怨张能不给机会。
垣曲往北是四五十里山路，明军丢盔弃甲还真把刘宗敏挡住了。三哨重步兵肯定跑不动，回来上马又耽误时间，三哨轻步兵追出去十里地就撤回来了。
十二月初二，李自成带着“御林军”姗姗来迟。从怀庆过来尽是山路，不好走。
修整一日，隔天短毛带着刘宗敏出山。
只留下李九成的一地叹息。上面不给机会能怎么办？他总不能以张能麾下一个小队长的身份越好几级去找大统领求战。
……
顺军大队还没出中条山口，躲在绛县的王承恩立马往北跑，准备去找驻在平阳府临汾城里的山西巡抚戴君恩会合。
李自成安排刘宗敏去支援沁水，自己带着队伍追老王。
要不是收到沁水正在被围攻的消息，李自成还真想南下去潼关跟洪承畴一起过个年。暂时只能让老洪多等几天了。
王承恩虽然提前一天跑路，但李自成麾下的“御林军”可是全员骑兵，两伙人很快就在襄汾附近碰头了。
距临汾还有五十多里，明军跑不动了。
双方在汾河边摆开阵势。
丁村位于汾河东岸的高地上，村北为开阔农田，村南为土冈，东、西皆有山岭，形成“腰带水”之势，是历史上“金襄陵、银太平”的膏腴之地。
丁村商人更是晋南商帮中实力最强的“太平帮”中的重要一支。（明清有“金襄陵，银太平”并称，后太平县改汾城，又跟襄陵合并为襄汾。）
侯氏、殷氏、任氏、丁氏都是村中大户。明军进村，首先遭殃的就是他们几家。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明军吃饱喝足，开始修筑防线。
算一下时间，王承恩只要再拖住短毛三天，洪总督就会捅穿短毛贼的屁盐。
“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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