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年前，少年身边的一位“邻居”，就是被这样的“避难所无赖”给逼到“走投无路”的。
是的，“走投无路”。
对于避难所底层的居民们而言，“水壶”这样的东西，已经可以算是世代相传的“贵重品”了。
虽然少年家里的情况，比其他人要稍好一些。
但那也仅仅只是“稍好一些”。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要避开这些风险——
尽可能安全地回到家里。
“我回来了。”
少年低着头，钻进自家打满补丁的破帐篷。
他今天运气不错，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的危险。
而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帐篷内一名只有五六岁的红发小男孩，就抬起头来，有些开心地看向他，说道：
“嘉图哥哥！欢迎回家！”
男孩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而被小男孩称呼为“嘉图”的少年，也笑着将水壶交到了小男孩的手中，然后用力揉了揉小男孩深红色卷发。
比起取水的时候，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笑着的样子。
“哎呀，我们家的赫达，真是比外面的小孩可爱太多了。”
少年蹲下来，用力捏了捏家中小弟的柔软脸颊，然后被帐篷深处的咳嗽声，引去了注意力。
“咳咳……嘉图……你回来了？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被欺负？”
帐篷深处的肮脏地板上，铺着深褐色的被褥。
而在那个帐篷里唯一一处可以被称之为“床”的东西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红发女子。
她的长发如火，却黯淡枯黄得看不出任何的光泽。
她用力咳嗽着，却用手肘撑起了上半身，将目光投向了少年——明显是有些在意他取水时的遭遇。
“我都说了不要让你去水房了……结果你还是去了啊……”
女人皱着眉，轻声责问道。
而面对小鬼围攻，也没有显露出任何胆怯的少年，在看到女人的一瞬间，却明显露出一丝担忧，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拐地挪到床褥旁，强行按着女人的肩膀，让她躺回到了被褥上。
“我没事的……”少年轻声说道。
他摸着女人有些粗糙的苍白手掌，低声安慰她道：“你这次病得不轻，就不要说话了……晚上赫娜会从培训学校借些‘药’回来……其他的事情还有我和赫达，你就好好休息吧……”
“可是‘药’……‘药’哪有那么好借的啊……”
红发女人顺着少年的动作躺回床上，却下意识地伸出手，抚摸着少年眼角的伤口，虚弱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如果我当初能弄到‘药’的话……你的左脚也就不会有事了……”
“……哪有的事！”
少年的嗓音微微提起来一些，他没有在意女人的说法，反倒轻声安慰她道：“我的左脚是在‘大瘟疫’时坏死的，那时候，连成年人都不断死去，更别说我的一只脚了……如果不是有您把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我恐怕连小命都没有了……我现在连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呢，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可是……如果我能弄到‘药’的话……如果我能请得起医师的话……”
红发女子喃喃地，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声音却越来越低。
最终彻底消失。
少年摸了摸女子的脉搏与心跳，确认她只是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向帐篷的角落。
在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按照少年前世时的说法，或许可以将其称之为“杂物堆”。
在“杂物堆”里，除了之前被少年拿出去打水的“陶质水壶”外，还铺着几块破布片，几根用来缠绕衣服的烂绳子，一只凹凸不平的钢制水杯，以及几根还没吃完的干粮棒。
如果再算上这顶只有七八平方米大小的破旧帐篷，就是少年一家的“全部财产”。
将其称之为“一穷二白”，或许还有些未尽其意，却足以代表绝大多数避难所居民的家庭情况。
少年走到杂物堆旁，拿起一块半干的湿布，垫在水杯内部，然后将陶质水壶里的“循环水”小心倒了进去。
看着水杯中的铁锈，逐渐沉淀在湿布表层，他才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等赫拉醒了，就可以给她喝了……”
少年转过身，看到有些担忧地盯着自己的小男孩，有些欣慰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小家伙眯起眼睛，露出像小狗一样的表情，但是看到他那干裂出血的嘴唇，少年却意识到，为了给养母治病，赫达和自己一样，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喝水了。
他刚才拿回来的那半壶水，就已经是他们一家最后的“循环水配额”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少年在心中默默地想道。
“再这样下去，就会有人被渴死了……”
看了看家里仅剩的两根干粮棒，嘉图终于下定了决心。
“赫达。”
少年蹲下身来，看着面前的红发小男孩，语气尽量平稳地说道：“一会等水过滤好，你就把毛巾给赫拉敷上……我要出去一会，大概很晚才能回来，你记住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然而小家伙似乎是看出了嘉图心中的不安，不禁反问道：
“但是嘉图哥哥，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少年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如实交代道：
“家里的水和食物都不多了，如果赫娜没有‘借’到药物和水，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
不然就会被活活渴死或者饿死……
嘉图没有说出心中的全部。
但赫达还是感受到了他心中的忐忑。
小家伙歪了歪脑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一脸高兴地提议道：
“那我也一起去吧！反正姐姐还有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可以帮助嘉图哥哥！姐姐也可以帮忙照顾妈妈！”
赫达对于自己提出来的想法似乎相当满意。
但是嘉图却没有立即答应。
而是想起了刚才打水时的经历——
“如果刚才出去打水的人是赫达而不是我……那些小混蛋还会袭击我们吗？我旁边的那些避难所居民，还会无动于衷吗？”
少年默默地思考着。
然后，他有些悲哀地发现，“赫达”这位“赫拉血亲”，或许真的比自己这个不过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小瘸子”，对那些避难所居民更有价值。
“好吧，你跟我来，但是不要说话，一切交涉都由我来。”
少年摸着赫达的小脑袋，小心叮嘱道。
而小家伙也一脸高兴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瓮声瓮气地说道：
“好的！我会乖乖闭嘴的！”
虽然对于赫达而言，他不太明白嘉图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在小家伙的心中，自己这一家人里，少年的话语“最具备份量”——
“毕竟，妈妈和赫娜姐姐都‘最信任’嘉图哥哥嘛！”
他有些开心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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