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睚肚子里那股火，噌的蹿上顶梁门，习惯性举手就想打：“你！”
张蚺立马转身，彻底爆发，梗着脖子吼道：“打！有种你也把我打死！就你还像个爹！？除了打，你还会啥！？我弟都被你打成这样，你干脆把我和哥哥们都打死得了！”
“蚺儿，走！”
张睚手还悬在空中，就听到发妻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哼！”
张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临走时还狠狠瞪了亲爹一眼，那眼睛里的怒火，犹如实质！
张睚突然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儿子了，这小子不是一直很怂的么？突然硬气起来了？
又生气又欣慰的张睚突然听到病榻上传来的声音：“义父，莫要生气，小蚺不是那个意思。”
张睚赶紧来到小舟床边，自责无比，一肚子想说的话，又不知道先说哪句。
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好点了吧？还疼不疼？”
小舟脸色惨白，虚弱的笑着回道：“没事儿，再缓两天就好了，义父不用担心。”
张睚心里头五味陈杂，这小小的娃娃，被他打得伤这么重，不仅没作没闹，还反过来安慰他这个罪魁祸首。
那根铜烛台上插蜡烛用的尖锐烛托，直直插在小舟心脉上，几乎是贴着心脏过去的。
要不是当时张睚和军神陈栋合力，以内息吊住小舟一口气，又火速以各种保命良药救治，小舟这个时候估计都要长蛆了。
“嗯，义父当时……不是……”张睚支支吾吾想解释那天的事儿，但总是张不开口。
“是孩儿不小心，身子当时不听使唤，自己蹦出去，没停住，不怪义父。”小舟一口气说这么多，微微有点喘。
又被安慰了的张睚觉得自己特别完蛋，比小儿子张蚺还怂！一个大老爷们儿，总要个受伤的娃娃安慰，丢人现眼！
还没等张睚说话，小舟已经缓过一口气，继续道：“孩儿刚才和义母也说过啦！义父放心，过阵子，义母气儿就消了。”
说完还笑嘻嘻的跟张睚眨眨眼。
“哎！”张睚长叹一声，这娃娃鬼精灵一个，想事情特别周到，随他亲爹。
“义父可是还有事儿？”小舟见张睚既不走，又啥也不说，便知道，他这个义父，准是有啥事儿不好意思说。
“嗯，先跟你说点儿最近的时政吧！”张睚决定用父子俩最常聊的话题，打开尴尬的局面。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特别隐秘的事情，张睚都会把小舟带在身边旁听，让他多看多想多学，有时候是放在后堂，有时候就直接在会厅的角落里放个小座位。
所以，这种时事的讨论，对爷俩来说，再寻常不过。
“孩儿先猜猜，是不是关于幽州盐道的事情？”小舟特别配合，主动问道。
幽州是大周最东边的州，再往东、往北、往南都是茫茫大海；
往西北和苍州接壤，往西南，以发源于苍州北部冰原融水的沧澜江为界，和徐州隔江而治；
沧澜江则汇入由幽州和徐州共同围成的内海。
因幽州靠海，盛产海盐；
苍州狭长，西部临海处只有一个小不冻港，产不了多少盐，还要与沙州共享；
而东侧的矿盐稀少，品质还不够好，偏苦涩。
因此苍州的食盐，八成都是从幽州购进的，另外两成是买的徐州海盐。
倒不是说徐州的盐不好，而是跟幽州东北部的盐田比起来，徐州东部的盐田实在路程太远，加上运输成本，总体价格就要高很多。
人哪能不吃盐呢？大量从隔壁买盐，相当于把一条命脉扔给别人，这是苍州历来头疼的事情。
虽如此，但苍州总是可以用本州的特产换点盐回来，比如苍州名震天下的特产，苍州兵！
苍州兵自诩骄兵悍将无数、纵横疆场无人能敌，这确实是事实；但大周其他州却一直叫他们悍匪，这也是事实。
这个贬义十足的名字，主要就是因为，苍州兵时而为匪，时而为兵，还拒不承认——关于这一点，他们的好邻居，幽州，最有发言权。
专门抢人家盐田，顺带还要捎走不多不少、整整两个官仓的粮食当路费，不是你们这群苍州悍匪，还能是谁！？
每到春耕之后的入夏时分、以及秋收之后入冬之前，苍州悍匪必然长驱直入，光顾幽州盐田，拦都拦不住。
刚建国的时候，幽州王就想，打又打不过，怎么办呢？去京城告状吧！然后他就被开国皇帝给训斥了——你自己护土不利，还好意思让大老板帮你解决问题？
幽州王自己都不觉得意外——中州皇室想维持统治地位都需要苍州派兵支援，人家能管这点小事儿？
发现官方手段一如既往的屁用没有后，幽州王一怒之下就断了苍州的盐供应，靠近苍州的几个盐田，也不许存盐！你不是想抢么？老子不存！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你抢吧！
苍州王也怒了，老子就想给子民吃点便宜的盐，同是大周子民，你还敢不给我！？搞分裂是吧？
于是乎，苍州王和各大家主亲自带队，沿着边境线一路抢了过去，也不碰平民百姓的盐，就逮着幽州军和盐商抢！
最后，幽州军和盐商家里连一粒盐都没有——你再能产，也架不住土匪一天来三趟啊！
早中晚，准时准点，比上班打卡时间都精准！
苍州王这个狠人，公开叫嚣：不让老子吃盐，那你的军队和商人也别想有盐吃！自有土匪跟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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